官梯第24部分阅读(1/2)
董中秋以避嫌为由离开,杨菊成也拿他没有办法。
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杨菊成咬了咬牙“先是董县长在《楚南日报》上发表《加快改革步伐,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接着是聂新宇在《华夏日报》上发表《浅论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已经在我们水口县,甚至是整个衡耒市造成了很坏的不良影响……”
“书记,这两篇文章影响太大,我们水口县党委政府是不是可以先不忙着下结论,先向市委领导进行汇报,等市委领导拿出指导性意见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苟福天又提出了不同意见。
“老书记,这是原则问题,在大是大非上我们水口县县委一定要坚定立场。”被苟福天给打岔了好几回,杨菊成终于露出了他的不满,“我看聂新宇同志的问题很严重,董中秋同志的责任也不轻……”
苟福天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该说的他已经说了。
要让他去和县委书记杨菊成唱对台戏,要是苟福天再年轻十岁,倒是会有这个冲动,可现在,苟福天是不会轻易尝试做这种看起来有趣却得不偿失的事情。
再说,这是民主生活会议,并不是县委常委会议,即便形成会议记录,也并不一定会形成正式文件,更别说对副县长董中秋进行处分。
在苟福天看来,这样的大事不上县委常委会是不行的,即便杨菊成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水口县一手遮天。
因此,在接下来的讨论中,苟福天基本上没有发言,不做任何评论。苟福天的反常表现也让好些班子成员因为联想翩翩而心有顾忌,说话都留有余地。
而这,就是老谋深算的苟福天想要的结果。
以苟福天的身份和立场,不可能特意出面去保聂新宇这样一个小小的秘书,但苟福天比较看好年轻又能力的县长董中秋,想在这个关键时刻送董中秋一个人情,也不必担心以后董中秋不还他这个人情。
种豆得瓜的意外之喜倒是苟福天万万没有想到的,这是后话。
最终,除了县委书记杨菊成对县长董中秋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批评之外,其他的班子成员都是象征性做了一番批评与自我批评,整个民主生活会议并没有取得杨菊成想要的结果。
这也让杨菊成很是恼火,因为董中秋公然挑衅了他这个县委书记的一把手权威。是可忍孰不可忍,杨菊成决定重磅出击。
“今天晚上七点,在这里召开县委常委会议,希望同志们都按时参加。”最后,杨菊成阴沉着脸宣布。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感情上午这个会议是白开了,浪费了大家的表情和时间。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以杨菊成的性格,民主生活会议只是个引子,接下来的几天只怕会是水口县官场更大的地震。
会议一结束,班子成员们都没有心思继续逗留,一个个快步离开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自己的后台老板打电话汇报刚才的民主生活会议结果。要知道,后台老板们也都在关注水口县这些头头们这些天的动静!
第七十七章回京城
聂新宇之所以匆匆赶往京城,是因为接到了母亲刘腊梅的电话,让他马上赶回京城,去吃聂老爷子规定所有聂家子弟每年必须尝一次的“忆苦饭”。
吃“忆苦饭”,即吃模仿旧社会穷人饭食所烹制的食物。这是为了让学生、青年(工人、战士、机关职员等)不忘本,记住父辈在1949年以前遭受的苦难,满足社会主义的幸福生活、增加对党的感恩思想,因此是学校、部队、单位有意识组织的一种政治教育的社会活动。
制作“忆苦饭”的材料的选择因地制宜,有的是用玉米面、山芋干、山芋粉蒸成窝头,有的是用麸子和玉米面混合后蒸窝头,有的是用烂菜叶、芋头花、南瓜花、萝卜缨或野菜煮米糠、豆腐渣,有的是麸子和白菜帮加些盐做的糊糊。
有的组织者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有意不放盐,甚至掺进树叶、草根、碎稻壳。
吃忆苦饭时还要是请苦大仇深的老人现身说法,说旧社会怎么穷,怎么受地主老财的剥削压迫,怎么牛马不如,怎么饥饿难挡,听得人们难过流泪。
值得一提的是,动荡年代中,有些中学生红卫兵在稀饭里掺进沙子,强迫剥削阶级出身的老师吃,要他们“尝尝旧社会穷人的苦”,这也叫吃“忆苦饭”。
而在聂家,因为聂老爷子的坚持,每年一餐的“忆苦饭”是聂家所有人都必须吃的。
工作再忙也不能忘本,这是聂老爷子的原话。
在聂家,聂老爷子是绝对的权威,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不过,在往年,聂家的“忆苦饭”一般都是在将近年关的时候举办。毕竟,聂家人大部分都在官场上工作,只有在快过年的时候,才有可能将这餐饭对聂家人本职工作的影响降到最低。
聂老爷子不是不通情理的老人,比一般人都更清楚什么叫变通。
这一次,聂家的“忆苦饭”很明显提前了将近一个月,非比寻常。聂新宇琢磨着,这或许和他在《华夏日报》上发表的这篇文章有关。
只可惜,母亲在电话里也是长话短说,口气无容置疑,根本就不等聂新宇回话,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据聂新宇判断,母亲刘腊梅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旁边应该有人,说话有些不方便。想到这里,聂新宇心头隐隐泛起了一丝怒火。
聂新宇对聂家本来就没有什么态度的归属感,现在又是特殊时期,他几乎可以想像出随着自己的文章见报后,他的亲生父母聂浮生现在正面临的压力!
京城不比南方的衡耒市,农历十月份已经是寒冬腊月,凛冽的北风呼啸着。
京城国际机场出口,迎着北风行走的聂新宇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普普通通的四合院坐北朝南,很是古朴,却也打扫得一尘不染,给人以心静之感。
聂新宇一进院门,眼睛就红了。
台阶上,一个烫着波浪发型身穿紫色呢子大衣的中年美妇正站在那里,满脸笑容地打量着聂新宇,可不是聂新宇的母亲刘腊梅?
不过,聂新宇敏感地注意到,母亲刘腊梅的眼神里带有几分忧郁。
“新宇,我的孩子呀。”刘腊梅向前迈了几步,颤声呼唤着。
“娘——”聂新宇鼻头一酸,小跑着赶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母亲,“新宇不孝,让您担心了。”
因为上次在牛形山水库救罗芳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聂新宇差点见了马克思。聂家人惊闻噩耗后,都是悲痛万分,刘腊梅和聂美莲母女更是伤心欲绝!
这些日子,刘腊梅经常做梦梦见儿子聂新宇,很多时候梦中醒来,都会忍不住半夜三更给他打电话,嘘寒问暖的,事无巨细都很关心。
刘腊梅强行忍住了眼眶中团团打转的泪水,不让它流出来,缓缓推开聂新宇,又双手捏着他的双臂,强笑着“让娘好好看了,黑了,瘦了,新宇在乡下吃苦了。”
“娘,我身体好着呢。”聂新宇笑了笑,还用手拍了拍胸膛,“南方的气候比京城温暖,冬天也不怎么冻人。”
“就知道说好听的。”刘腊梅嗔笑着,却是拉起了儿子的手,“有和徐家丫头通信吗?”
“妈,都这年代了,还有几个人写信啊?平时都是打电话联络。”聂新宇笑着回答。
“哦,文丽是个好女孩。”刘腊梅话里有话,“你不在京城这段日子里,这丫头怕我寂寞,经常跑过来陪我说话。”
聂新宇心里苦笑不已,不出他所料,母亲一见他就会关心他的婚姻大事。可对徐文丽这个未婚妻,聂新宇是敬而远之,暂时还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还好,刘腊梅并没有抓住这个话题不放“你爸在书房里等你,先去见你爸吧,厨房里的汤马上就好了,等你爷俩说完了话,就可以开饭了。”
聂新宇心里一咯噔。
父亲聂浮生平时工作很忙,今天又不是星期天,却回到家里专门等着聂新宇回来,看来事态不是一般的严重。
因为长期身居高位,聂浮生平时不苟言笑,即便是面对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聂新宇,也是相当严肃。
推开书房的门,聂新宇一眼就见到了正坐在书桌前双手揉着左右太阳|岤的父亲聂浮生。注意到父亲头上几根显眼的白头发,聂新宇心头一酸。
“爸,我回来了。”聂新宇老老实实走了过去,很是恭谨地垂首而立。
“坐吧。”聂浮生看了聂新宇一眼,出乎聂新宇的意料,并没有发火,反而口气相当和蔼,“你现在已经长大了,该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今天我们爷俩就用平等的身份探讨一下现在的时政问题,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拘束。”
这种局面是聂新宇没有想过的,不过,比聂新宇预料中的局面要好得多,至少,能让他有一个辩解的机会。
聂新宇“嗯”了一声,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先拿起墙角的开水瓶,给父亲的茶杯里续上开水,这才规规矩矩坐在父亲旁边的凳子上。
看着儿子很自然的动作,聂浮生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暖意。
“先说说看,你为什么在《华夏日报》上署名发表那篇标题为《浅论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的文章?你发表这篇文章的途径是什么?是你的领导董中秋吩咐你这么做的,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聂浮生没有废话,径直问道。
“爸,您是要听真话?”聂新宇小心翼翼先试探着父亲的口风。
“我是你爸,难道你还想撒谎?”聂浮生没好气地说道,“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浅论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是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写出来的。”想了想,聂新宇决定还是老实一些的好,“这篇文章的发表,董县长根本不知情。”
顿了顿,聂新宇打量了父亲的脸色,见父亲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又继续补充了一句“而且,在《楚南日报》上署名董中秋的那篇标题为《加快改革步伐,坚定不移走我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也是我偷梁换柱的结果,董县长原先的标题是《时刻警惕资产阶级自由化》。”
“发表的途径是什么?”聂浮生的表情仍旧没有什么变化,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
“《楚南日报》那篇文章是借助董县长在楚南日报报社任职副主编的同学关系。”聂新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和盘托出,“《华夏日报》上的这篇文章,则是我把整篇文章用电报的方式发给了林文生,再通过他在中宣部当处长的大哥林啸群的关系发表出来的。”
这下,聂浮生的眉头蹙起来了,表情没有刚才轻松。
“你的动机是什么?有什么目的。”沉默了好几秒钟,聂浮生才缓缓问道。
“为了整个聂家。”聂新宇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认为聂家只有你是人才,其他人都是庸才?”这下,聂浮生的口气里带了些许火气。
聂新宇被呛得不轻,也是沉默了好几秒钟,才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道“爸,我这么做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出名,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基层工作,接触了大量的群众和基层干部,知道他们真正的生活状态,也了解他们真正的需求是什么?”
“你想过后果吗?”聂浮生看了看聂新宇,表情有些诧异,却是继续说道,“即便你有想法,为什么不先和我沟通?”
“要是先向您汇报,您会允许我这么做吗?”聂新宇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反问了一句。
聂浮生也被呛住了。
是啊,要是聂新宇真的先和聂浮生沟通,以聂浮生的稳重性格,绝对不会允许聂新宇这么干!
“你知道我们聂家和林家的关系吗?”想了想,聂浮生还是忍住了心头的怒火,继续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让聂浮生惊讶无比的是,这次,聂新宇想都没想,脸上甚至带有几分诡异的笑容“在京城,能够和我们聂家相提并论的世家,林家就是其中之一。在关键的时刻,我想林家不介意在我们聂家背后捅上一刀。”
聂浮生身居高位多时,自然不是傻子,转眼间就明白了聂新宇话里的玄机所在。
“你看准了林啸群会帮你这个忙?”聂浮生叹了一口气,不确定地又问一句。
聂新宇点了点头“林啸群是林家第三代子弟中的佼佼者,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打压我们聂家的机会。我甚至可以断定,在发表我的文章之前,林啸群甚至没有向林家长辈汇报。”
聂浮生的手指头在书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着,似乎在沉思着某个难题。
“新宇啊。”过了一会儿,聂浮生终于开口,“对你的这两篇文章中的某些观点,我也有些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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