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1)

我们的车驶近入口处。灯光闪烁,似乎是我的梦复活了,我们走了进去整个观众大厅都在等待英国乐队,两边的墙壁上满是旗帜,激动,美丽,我们在包厢里坐了下来,我这位可爱的骑士,在冲着四周的问候频频点头,我发现兴趣被激了起来,我捕捉住一道道目光,我扬起下巴,不放下来,就像贵夫人那样。

英国乐队对好了音,他们就要开始演奏了,一个日本人长相的指挥突然走上台来,大家都冲他热烈鼓掌,然后,就开始演奏了!我闭上了眼睛。真是美妙!——我俯身对他说道,——太棒啦!——我很高兴!——他回答道,但是我觉得,他有点干巴巴的。他太紧张了,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他在着急,想赶快结束,偷偷喘口气对于他来说,最好还是回别墅,在围墙的后面,在那儿他才是自己的主人,而这里的主人是那位手里并没拿小棍子的日本人。我想他们总是拿着两根小棍子吃米饭,因此,他才没拿小棍子指挥乐队,我低声说出了这句话,他接受了这个笑话,但是,邻座的人却小声地要我们保持安静,幕间休息的时候,我说道,带我去小吃部吧,那里有冰淇淋,而他却说我们最好就坐在这里吧,我这一天太累了,没有劲儿,音乐更吸引我,比那乱哄哄的小吃部好多了,可是我说求求你,我们一起去吧#蝴生气了你自己去吧,大家都看着呢!——去你的吧!——我一转身就走了,他兴高采烈地给了我二十五个卢布,好让我走开。

我走开了,像一个遭人唾弃的人。我排上队,周围的人群比乌云还要可怕,他们在交换意见,把那个日本人捧得很高,我也同意他们的意见,但是我却一直沉默不语,在这个队列中,我是一个陌生的人,一个多余的人,最后,我的事情给弄成了这个样子,我说请给我开一瓶香槟,再请给我拿五公斤橙子#蝴们回答我说香槟这就给您开,橙子却不能卖给您那么多,因为这里不是市场,我感到,他们是在侮辱我。四周的人在笑,认为这个女人跑到英国音乐会上提货来了,就像一篇讽刺小品中所写的那样,可是我却另有打算,我根本看不上这些橙子。——你们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道,——我这些橙子不是为自己买的,我要把它们拿到包厢里去。——他们想了想,商量了一下,就把橙子卖给了我。在这种情况下,克休莎照例会哈哈大笑着掺和进来,她会说,你干吗要买这么多?——出于怨恨,我回答,出于纯粹的、公开的怨恨。我想,我就是要抱着五公斤橙子走进包厢,就像一个大老粗那样,如果他过于担心自己的名声,果真如此渺小,那就让他叹气去吧,而香槟酒,——我拿起一个杯子,像大家通常所做的那样,在第三遍铃响之前喝光那瓶香槟,就当着那些满脸惊讶的观众的面,他们就着啤酒在嚼三明治,同时在探讨着那位头上长癣的日本人的长处。我在第三遍铃响之前喝干了那瓶酒,一分钱也没剩下,然后回到了包厢,包厢里坐着一些尊贵的、可我却不认识的观众,虽说,我发现,我那位胆怯的骑士是认识他们的,我捧着五公斤柑橘类果实走进包厢,自然造成了我预见的那种效果。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变了脸色,狂怒地低声冲我说道伊林娜,你没疯吧?——我回答没疯,——然后冲他呼出一口香槟酒气。——他说道你要这一大堆橙子干吗用?——我喜欢,——我回答,——吃橙子。你难道没有发现?——他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怎么,你喝酒了?——怎么,不能喝?——可以喝,——他说道,——但我们最好还是回家吧,在这里我们没什么事情好做。——他说道,外表很镇静,他善于把握自己,不会失去控制,很有教养,我看得出来,但是内心里,我一看,却满是惊慌,颤抖得就像果冻一样,我甚至有一点可怜他了,但是我没有让步不!——我高声说道,——我想把布里顿听完,而你,我说道,亲爱的,别激动,一切都完全会是井然有序的!——他脸色苍白,那样富有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于是我明白了完了,布里顿将成为我们的送葬旋律,他们马上就要为我们的爱情唱安魂曲了,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尽管我喝了点酒,脸红得极为出色。

莱昂纳狄克同样默不作声,脸色苍白,但是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依然是一个相当高贵的老人。而我却捧着那些橙子。我坐了下来,指挥再次走上台,一阵狂喜,当然,我也鼓了掌,不过内心里却在自问这与我有什么相干?我的爱情失落了,我的梦想到了尽头,我永远也无法成为我那位先驱一样的人了,他们刚刚演奏起来,我就立刻感到心里很不舒服,衰老的风吹向我的耳朵,香槟起作用了,我想哭,由于这整段的小调,由于恶心的事情,由于这些已婚的男人,他们拿我当傻瓜,从不过问内心的需求,只顾去闻香柠檬树的味道,闻上一阵,迷迷糊糊,老是让我吃鱼子酱,鱼子酱,鱼子酱,用豪华套房和汽车来诱惑我,但实际上只送给我一些香水,香水,香水,还不时偷偷地看看表,不停地吹牛,吹牛,吹牛,各有各的高招,不一而足有的吹嘘名声,有的吹嘘金钱,有的吹嘘才华,有的人则吹嘘,他不满于一切,因此你也会看重他,尊敬他,这样就开了一个复式记录的账户,就像爱嘲弄人的克休莎所说的那样,她看不起这帮朋友,在那座不存在的巴黎城,因为它是不存在的,于是,克休莎坐进那辆粉红色的轿车,就会驶入虚无,而在这里,在故乡坚实的土壤上,像她认为的那样,每个职业都充满奇遇、曲折和下流,因此,各人的命运都彼此彼此,她恨这一切,但又无法离开这一切而生活她回来是为了能笑一笑,她离开,然后又回来,而我却坐在这里,一言不发!克休莎对此说道我们一起走吧!——对不起,不过我有了恋情。——和谁?是和小安东?那就赶快抛开吧!不严肃!——不!——我回答,——我高攀了!是和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你的教父,你的获奖者!——我不打算祝贺你,——克休莎皱起眉头。——为什么?他是个名人。他也不欺负我。——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可是我一看他面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准备把我撕成碎片,还清债务,再也不打电话了,尽管他很依恋我,没有我他会很艰难的,他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也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展开了有力的进攻,对不起,我说道,我们的协议怎么办呢?——橙子怎么办呢?——他愤怒地问道。——这关橙子什么事!——我们就这样在不祥的会面中争吵起来,但是,事情还没有弄到那一步我坐在布里顿音乐会上,我非常喜欢,充满赞叹,我满脸通红,在听着音乐太棒了!太棒了!——但是,我的邻座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却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他在毁坏我的生活。

我一直像个腼腆的、梳着两个粗粗小辫的中学生,因此,我不会对人蛮横无礼,即便是对那些软弱无力、孤立无助的人也是这样,但是,我不喜欢别人拿我当贱货,养活我,索取我的美貌,因为我把自己看得很高,我的美貌是不受制约的,因为,只有一个女人才能够作出评判,有什么比我更美,而男人们是完全没有权利来评判的,他们只会欣赏,至于美貌,比我更美的人我还没有遇见过。

有人会问那克休莎呢?——我们来解释一下这个问题。克休莎当然是个美人儿,这我没什么可说的,比方说,她就没什么缺点,而美人们却常常是有点缺点的一张美人的脸,另一面却长满了粉刺,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感到很惋惜,而克休莎,无可争议,是个美人儿,可我却是一个美女,我是纯洁之美的精灵,每个人都这么说我,把普希金的诗句当成了我的绰号普希金曾在《致克恩》(1825)一诗中写道“我记得那神奇的瞬间/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就像昙花一现的幻象,/就像纯洁之美的精灵。”,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也说你真是一个纯洁之美的精灵!——这也就是说,是不含杂质的美,你的美丽不是大街上的,不是广场上的,你的美是高贵的,让人无法转过身去!——卡洛斯大使也常常这样说,那位中亚人肖赫拉特也常常这样说,可是当我给他打电话,当我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肖赫拉特?——他的回答却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对着话筒嘬着舌头。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切那好吧,有时间再谈,肖赫拉特!——我自己几乎哭了出来。——有时间再谈!——肖赫拉特回答,这个中亚的大人物,我曾和他坐着飞机到过一个又一个共和国,我们一起吃鳟鱼,他给我读阿赫马托娃和欧玛尔·海亚姆的诗,为我那不是大街上的美丽而骄傲。——有时间再谈!——肖赫拉特又重复了一遍,对着话筒嘬着舌头,就像那些将真实的情感藏而不露的东方人一样。而弗拉维茨基,斯坦尼斯拉夫·阿尔伯托维奇,最终看来还是一位朋友那么,有人会问,他干吗想让我生孩子呢?他的目的何在呢?——可是他却很担心,常打来电话,请我去接受咨询,当丽杜拉不是通过电话而是直接向我提出一个建议之后,我就跑过去问他会有伤害吗?因为我担心,这会不会危害到肚里那个婴儿的性命,那位寻欢作乐的亚美尼亚人会不会弄穿那婴儿的脑门儿?——没有!——弗拉维茨基大夫对我说道。——没有,但是您要小心一些,姑娘,要知道,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你倒是早说呀我就再也不要生孩子了,于是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冲他笑了笑,作为回答,不过在夜里,我却有些难受,克休莎也说过我不想要!——那位牙科专家不知已强迫她多长时间了,可克休莎却摇晃着炒勺,表现出惊讶瞧,简直就像是在中亚!——就在这时,我的心脏承受不住了,它要爆炸了我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橙子,扔了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接着,那些橙黄色的果实一个接一个地飞向那个日本恶棍和他的那些英国兄弟们,飞向那些身穿燕尾服的提琴手,——接着吧!给你们!——我开始冲他们乱扔,我那位著名的、英勇的骑士早已满脸煞白,他向我扑过来,但是我却将他那把老骨头推到了一边,我推得可不轻,那把老骨头竟然飞了出去!伴着布里顿的音乐,伴着他那部不成体统的交响乐!在音乐还没有停止的时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大厅。

这时,三个引座员冲进包厢,就像三条胖狗,她们怀里捧着一堆节目单,正在左边的过道里出售节目单。我向她们砸过去一个橙子,我感到很好笑,大厅里一片寂静,可敬的观众们端坐在那里,包厢里的所有人都躲开我,我和那几位引座员打了起来,别扯,我喊道,别用你们的脏手扯我的裙子!你们怎么敢这样!我在包厢里摆动着,就像一块红布头,那个日本人也满怀兴致地冲我转过身来,所有的英国人也随着他朝我看来,这时,有几个身强体壮的莽汉跑进我们的包厢,他们伸手示意,想让我停下来,但是,当着那些英国人的面,他们又不想来硬的,在我走出包厢之前,他们一直打着手势,甚至更像是在进行什么和谈,看来,音乐会开场前的国歌不是白奏的,可是我却在想叫你们全都见鬼去,我要干架!然而,他们却始终保持一种绅士风度,他们看到我和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坐在一起,他们在想也许就是这样定的呢?也许下达过向英国音乐扔橙子的命令?——克休莎在听完这段故事后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她很为那片混乱而感到满足。——你瞧,她说道,你这个小太阳,原来比我还勇敢呢!我可不敢冒那个险,还是冲着英国人。太棒了!

但是,或许值得补充一下,尤拉·费奥多罗夫在听说这件事后,就中断了和我的交往,他的依据就是,文化遭受到了屈辱,他认为,这是一种文化恐怖主义,是来自我内心深处的一种无知,而我要对你们说的话就是把他赶远些吧!瞧,你们想想,我是在我的一些新朋友的聚会中遇到这位尤拉的,他开始指责我,尽管我当时已经戴上了一个公众人物的光环,而他身上有什么?——你是什么人?——我对他说道。——你这个废物,你算什么东西?——他开始感到不好意思了,因为我在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就像一个为理想而献身的受难者,但是,就在这个时刻,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看到,他们反拧起我的胳膊,在粗暴地对待我,把我拖到走廊上,走廊上也满是人,他们都想看看我,把我撕成碎片,有几位还穿着燕尾服,但是,野兽毕竟是野兽!这时,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就像我的骑士一样,对聚集在一起的工作人员说道闪开!——于是,所有的人,应该说,马上就开始闪开了,可是,你们瞧,济娜伊达·瓦西里耶夫娜却反复强调,说什么她不认识我#葫有的人都认识我,可她却不认识!要知道,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连那些从来没穿过燕尾服的人也都知道,而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我的莱昂纳狄克,挥了挥他那只并不太大的手,说了句闪开!

人们闪开了,尽管门口站着民警和那些吵吵闹闹的人,我想带走我那些橙子,可是他们夺去了我手里的纸袋,橙子四处滚动,许多男人立即伸出不灵巧的腿脚,踩起橙子来,弗拉基米尔恶狠狠地抓着我的手腕,我们往楼梯走去,在那儿,也有许多好奇的人探头张望,大厅里的音乐停下了,剧院经理跑过来想说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两句,因为他带来的女伴惹出了事情,可是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却对那经理说道您最好还是去让音乐会继续进行下去吧!——剧院经理意识到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是对的,便跑去安抚那个日本人,那个日本人很快就被安抚下来了,至少,在我们通过工作人员通道走出剧院的时候,布里顿的音乐又在大厅里响了起来,布里顿重新开始了,可是我的脑袋却由于喧闹而疼痛起来,我很少能感觉到我的脑袋如此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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