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风流第3部分阅读(1/2)

所在,起因是网上的一篇采访纪实。

道路慢慢收窄,柏油路也在中途绝迹,足足开了一个小时,老吉普才终于来到细柳瑶寨小学附近,之所以叫附近,是因为最后的两公里山路已变成了骡马道,别说开车,就是推辆自行车上去,也是门都没有!

下车后的姚老师拉着风思扬的手摇了半天,感谢的话也说了足有一箩筐,但最后说出一句话却令风思扬心痛不已“谢谢啊!这是我这辈子第三次坐汽车了,而且还是最高级的一次,真是因祸得福啊,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这破车还能叫高级?”齐林不禁哑然失笑,真要如此,那城里那些满街跑的帕萨特、雪铁龙之类的轿车,在姚老师心目中的地位,岂不要超过劳斯莱斯之于普通人的感受?

风思扬本来打算给姚老师他们留下几百块钱,便开车回去,但听完这句话,风思扬突然萌生了上去看一看的念头。将车停稳之后,风思扬便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箱方便面和两包火腿肠,又强行接过姚老师背上沉甸甸的背篓,随后跟着一老一少上了山。

最后一段路,三人都是汗流浃背,说走有点不准确,说成是爬还差不多,尤其是那个背篓,足有七八十斤重,死沉死沉的。

终于到达位于细柳瑶寨小学的时候,就连经受过特殊训练的风思扬也几乎累得虚脱,但随后看到的一幕幕,却又让风思扬几乎泪奔如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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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个约定

夕阳余晖中,山腰的一块平地上,一大一小两座吊脚楼并排而立,同样的补丁遍身,同样的摇摇yu坠,同样呈现着诉说年代久远的黑褐sè,远远看去,底部还有些许绿意,走进才发现,竟然覆盖着一层苔藓。

一群个头参差不齐的孩子,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却无比灿烂的笑着,早就簇拥在大个吊脚楼的门口,好奇的向外张望。似乎看到风思扬这个生人,他们才没有像往常那样冲出来迎接老师。直到姚老师从背篓中摸出一个薄薄的红sè塑料袋,向他们招手的时候,这群衣着破烂的孩子才争先恐后的向外冲出,粗略一数,足有二三十个,其中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身后还背着一个更小的娃娃,约莫只有一岁上下的样子。

姚老师此时全然忘记了风思扬的存在,转而一手托着塑料袋,另一只手则无比慈爱的摸摸这个,拍拍那个,不像老师,倒像是这群孩子的爷爷。

一阵喧闹过后,姚老师终于打开了塑料袋,里面是一堆糖果,最廉价的硬糖那种,但等分到孩子们的手中,却立即化为最稀罕的宝贝,一个鼻涕吊得老长的小男孩似乎舍不得吃,轻轻剥去塑料纸后,先是伸出尖尖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露出一副无比陶醉的表情。

风思扬无意打断孩子们难得的享受时刻,于是在郝楠的引领下走进大一点的吊脚楼,这里是教室,摆放着二三十套缺角断腿的粗木桌椅,一块被擦得几乎已成灰sè的黑板上残留着几行数学公式,角落里还藏着一个似鸡又像鸭的画作,想必定是某个调皮蛋的涂鸦,黑板正上方贴着一张主席像,左右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木头墙壁四处可见天光,顶上也不例外,角落位置破了一个大洞,此时正被一张泛黄的塑料布遮掩着,如是夏天上课,这里倒也凉快,但到了冬天,高原山区肆意蹿行的寒风一吹,滋味如何已是可想而知了。

而最令风思扬心里发堵的,则是吊脚楼外面墙边的一排石头,看似凌乱,却不尽然,细心一看,便发现每三块一组,里面满是草木灰,上面架着一口口破旧的铁锅铝碗。

风思扬有点弄不明白,不由看向郝楠,郝楠会意,说道“这里的孩子虽然人数不算多,但他们的家却分布在方圆二十公里之内的各个角落,因此自然无法回家吃午饭,于是就将一些玉米、大米、红薯之类的粮食或者家里的剩饭带来,中午下课之后,便自己生火做饭。”

“没有菜?”

“能吃饱就算是好人家了!这里山势陡峭,种不了什么粮食,这几年又禁止打猎,瑶民的ri子很苦,唯一可以挣点钱的可能就是养蚕了!”

“不是有树吗?还有各种草药,都可以卖钱啊!”风思扬不解。

“这里的瑶民对大山森林极为虔诚敬畏,而且这一带山区多是用于养蚕的柞树桑树,除了盖房子和打几件必备的桌椅床铺之外,他们从不随意砍伐。至于草药,外面可能很贵,但这里交通不便,来收草药的jiān商又将价格压得极低,真的跟卖草差不多。”郝楠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却似乎已经了解很深。

姚老师的糖似乎是严格按人头算着买的,孩子们人手一颗之后,红sè塑料袋中便只剩下两颗,而其中的一颗还是为生病没来上课的阿蛮留的。看到已经走回来的风思扬,姚老师尴尬的笑笑,略带歉意的看过郝楠一眼之后,便拿出最后一颗糖果,强行塞入风思扬的手中。

风思扬上山的时候想象过这里的贫苦,但绝没想到竟然困难到这种地步,于是死活不肯接过,直到郝楠又说出一番话来,风思扬才极为郑重的收下,接着剥开糖纸,送入口中,随后立即背过身去,一面无声泣泪长流,一面极为认真的品尝着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甜、最美的一颗糖。

郝楠告诉风思扬,姚老师老家离此一百多里,尚属有地可耕的好地方,小时候上学极有天分,但因为先天腿有残疾,高小毕业后便无法继续学业,于是转而走入这片莽荒大山,当了一名民办教师。虽然姚老师深受大山中的瑶民爱戴,但工资却低的可怜,起初的报酬是每月三十斤糙米,后来由国家补助二十元代课费,粮食却没了,再后来就是九十年代时开始领取的八十五元工资,之后就再也没有涨过。

即便大山深处物价极低,但上有卧病老娘,下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这区区八十五元钱之中,还要每月留出一部分补贴家境贫寒孩子的午饭,简直让姚老师无所适从。

但就是这样的待遇,姚老师却在这里足足坚守了三十二年,从他教鞭下走出的学生也已有七八百人之多,千万不要小看这个数字,因为这远不是普通的教学工作,而是兼任语文、数学、体育、地理、音乐老师于一身,包罗一年级到小学毕业全部课程于一体,既当爹又当妈,中午给孩子们烧水做饭,每天早晚拖着残疾的左腿接送小一点的孩子翻山越岭,暴雨山洪时还要背孩子过河……

风思扬吃完无比珍贵的廉价硬糖,便将带来的方便面和火腿肠默默留下,随后一句话也没说,便匆匆下山而去。

第二天,正午的烈ri下,风思扬又回来了。

后背上赫然是一整扇带骨猪肉,左手提着两只鸡一只鹅,右手提着满满一大包巧克力糖果,就这样弓着身子,慢慢爬上平台,汗流如瀑的再次出现在姚老师、郝楠和孩子们的面前。

随后,所有的孩子又在风思扬和郝楠的带领下走下山坡,从风思扬的车里将所有能吃有用的东西全部搬上山来。

这一天的午饭格外丰盛,能够敞开了吃肉吃糖的孩子们像过年一样高兴,满脸皱纹的姚老师一面满口不迭的说着感激话,一面频频举起平时舍不得喝的自酿米酒,劝着风思扬多喝几口。只有郝楠坐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眼前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眼中满是欣赏和崇敬。

那天中午,风思扬喝醉了,虽然喝的真不算多,甚至还不到平时酒量的一半。

酒醉之后的风思扬做了一个决定每年资助五万元给这里的孩子添补学习用具和供应午饭,保证孩子们每星期可以吃上一次肉,每天能够吃上一个鸡蛋,剩下的钱则作为姚老师和郝楠的ri常开销。

姚老师的双手几乎摆成了一把快速晃动的蒲扇,带着满脸的感激与不安。

但风思扬记不太清了,因为他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走,走前又留下了刚刚到县城取出来的五万块钱。

自此,风思扬与这所瑶寨小学结缘,虽然姚老师没过两年便因急病不幸去世,但郝楠却毅然放弃可以回城工作的机会,转而成为这所贫困小学的新一任老师、校长和守护者。

因为细柳瑶寨小学上学有饭吃,于是更多的瑶民、侗民开始送自己的孩子来这里上学,到风思扬上次再去的时候,学生总数已经有六十人之多。

风思扬毫不为意,不但将资助费用从五万提高到八万,再到现在的十万元,而且还承诺三年内为小学修建一座新的教室,因为那座吊脚楼就如猝然而逝的姚老师一样,随时都有寿终正寝的可能。

而这也是风思扬不惜损害自己的职业声誉,一定要逼着dennis炒掉自己的原因所在。

……

“不过被公司炒掉总归说起来不太好听。”

不知是啤酒的缘故,还是因为风思扬的故事,嘎鲁已有点酒意。

“要看裁判是谁,如果是英明的老板,被炒掉的人肯定自身有问题,而换成dennis这种老板,谁对谁错自然有人分得清楚。而且,我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更不是活给别人的理解和评判!”

风思扬静静的话语中突然冒出一股豪气,脑袋微晕的嘎鲁也似乎受到了感染,不由举起酒杯,与风思扬猛地一碰,接着一仰脖,全部灌入肚中,最后又将酒杯往桌子使劲一放,大喊一声“对!”

“哗啦!”隔壁桌上的一只碗掉在地上,摔碎了,似乎是被嘎鲁这一嗓子吓得。

“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风思扬见此,慢慢站起身来,结过账,便与嘎鲁返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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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再回瑶寨

嘎鲁终于明白风思扬不赶夜路的原因,因为即便自己只是坐在车上,还是感觉到有些眼晕。

这条路确切说就是从山根上砸出来的,路的右侧,几乎垂直的峭壁巨石参差凸出,形似狗啃过的干粮,还时不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盲视转弯。左侧,虽无湍河急流,却是一道望不到底的极深山谷,谷底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树木,林梢上袅袅漂浮着一团团稀薄的雾气。

路的宽度只有三米左右,不要说会车,就是单车独行,也要时刻注意轮胎轨迹,稍有不慎,便会连人带车翻下绝无护栏的山谷,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继续向前,还算平整的柏油铺装消失了,凸出地面的钝石,水流冲刷的壕沟,更是将上了年岁的老吉普扭成一台醉酒人抬着的花轿,只是娇上没有新娘,只有两个刚刚逃出笼子的大男人。

“咦!这路好像有人刚刚修过,你看,变宽了,而且也平整了许多,坡度也缓和了不少。”风思扬来到以往停车的骡马道,望着仍可勉强继续开上去的道路说道。

“难道这里也在搞新农村建设?真要这样的话,这里的孩子有盼头了。”嘎鲁说道。

“得了吧,真要搞村村通工程,那也应该先修前面的路才对,不可能从山里往外修啊。”风思扬话音刚落,心里便一下明白起来,“应该是郝楠带着孩子们修的!”

“我猜这条路应该是专门为你修的,为了方便你开车上去,省点力气。”嘎鲁也猜到了。

“嗯!”风思扬心中不免有些感动,毕竟这种待遇还是第一次遇到。

路还没有完全修通,因为山势太陡,还有很多巨石难以移去,仍旧横亘路上,如果没有炸药雷管,单凭锹镐人力很难移除,因此进度极慢。但这又能怎样,即便只修了一厘米,也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风思扬挂上低速四驱,驾着老吉普小心翼翼的继续向上开去,又走了一公里左右,可供汽车行驶的路终告结束,仅供单人攀上的骡马道重新出现在眼前,但风思扬分明看到,此时正有五六个瑶民打扮的年轻人,手持铁锹石锤,正在整修着通往细柳瑶寨小学的道路。

风思扬和嘎鲁只得下车,还没站稳,修路瑶民中的一个年轻人便走了过来,cāo着本地口音的汉语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要去细柳瑶寨小学,郝楠老师是我的朋友。”风思扬微笑。

“那你是不是姓风?”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是啊,我们之前见过吗?”风思扬不解。

“没有没有,但我们都听说过您的名字,大恩人!活菩萨!我们要代孩子们感谢您哩!您等着,我去告诉郝老师……”

话音未落,年轻人已经向山上跑去。其他几个瑶民却围拢过来,排着队一一拉起风思扬的手臂,摇了又瑶,口中满是各类听得懂听不懂的感激话,就连嘎鲁也被一并感谢,似乎与自己恩人同来的人也必定都是恩人,这番国家领导人才能享受到的礼遇,直让嘎鲁不好意思起来。

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其中的一个中年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拍脑袋,接着就向旁边一条更细的陡峭小径跑去。

“你要干嘛?那边是悬崖,小心!”风思扬吃了一惊。

“没事,有路的,我们都走惯了,他是去叫四阿爹,哦,就是我们的瑶老!”另一个中年人立即解释道。

“四阿爹?瑶老?”风思扬还是不太明白。

“瑶老就是长老!现在我们的瑶老是四阿爹!”中年人挠挠头,继续解释道。

“哦!明白了,但通知四阿爹干什么?”风思扬仍旧一头雾水。

“是这样的,郝老师是我们的山里恩人,你是我们的山外恩人,四阿爹要来代表我们大伙感谢您呢!”

“哦,不必了,一点小事而已,就不要让老人家再跑一趟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风思扬阻止道。

但已经不由分说,中年人已经来拉风思扬和嘎鲁上山了。风思扬想起后备箱里给孩子们带来的文具和零食,本来还在发愁怎么搬运上去,现在正好人多,倒省了点力气。

就在嘎鲁开始大喘粗气的时候,郝楠和那个上去报信的年轻人,已带着一群孩子迎了下来。

“叔叔好!”异口同声的稚嫩声音震耳yu聋,直把没有思想准备的嘎鲁吓了一跳,而风思扬则是心头一热,差点没再一次掉下来泪来。这就是山里的孩子,一点小小的帮助,一丁点的恩惠,就足以让他们拿出整整一颗火热的心,来真挚回报。

“怎么不提前写封信来?”郝楠笑盈盈的接过风思扬手中的纸箱,问道。

“反正你又不会跑掉,写不写信不重要!”风思扬笑道。

“嗯!”

郝楠依旧不善言辞,虽然在学生们的眼中,他是如此多才多艺和能说会道。

疲惫尽消,不仅仅是有人分担了物品的重量,而且更因为那些灿烂了许多的孩子们的笑脸。虽然衣服仍然破旧,但营养不良的黑黄面sè正在褪去,一抹本应属于童年的红润已然悄然浮上他们的面颊。

风思扬将带上来的东西全部交给郝楠,由他统一分配,而郝楠也丝毫没有拖延孩子们的热切期待,立即分配起来。一阵阵啧啧惊叹声,兴高采烈的笑声、心满意足的叽喳声,随即荡漾在摇摇yu坠的吊脚楼教室中。

“教室该建新的了,钱我凑齐了,你收着。”风思扬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黑sè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叠叠百元钞票。

“这里是四十万,十万是下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三十万用来建教室,你看够吗?”风思扬问。

“用不了这么多,有个二十万就足够了,其实也就建教室的材料和运输费钱,人工不用花钱了,因为四阿爹说过,他会把在外地建筑工地打工的瑶民全部叫回来,咱们自己动手盖楼。”郝楠说着,从塑料袋中数出十叠,重新递回风思扬。

“那也要给工人管饭,买菜做饭都需要花钱,你就都收着吧,不够再跟我说,多了的话,你就留着给孩子们添置点衣服。”风思扬又将钱推了回去。

“风大哥,你……”郝楠眼圈红了。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嘎鲁,我原来的同事,现在的小兄弟,你们认识一下!”风思扬立即抹过话题,指着嘎鲁说道。

握手,寒暄,过后,郝楠又问“您原来的同事,那您现在……”

“呵呵,辞职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山里好,而且我这xg子也没有大隐于市的高士潜质,所以就辞了,要是我也来这里教书,你欢迎吗?”风思扬轻描淡写的说道。

“辞职?”郝楠吃了一惊,但随即感觉有些不妥,生恐风思扬理解错了,于是紧接着说道“您要能来,我当然欢迎了,不过您来这儿有点瞎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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