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节 中间人(1/2)

柏贵之所以要跑,不是担心城外士兵打进来伤害自己,而是因为洋人通知他一起往新城撤离,柏贵不打算在跟洋人混在一起了,但是两个洋兵已经到了衙门口,柏贵需要立刻逃,等会乡勇进城后,他立刻就跟乡勇汇合,哪怕黄宗汉不待见他,也好过继续被洋人控制。

朱敬伦决定跟柏贵一起跑,几个衙役在前面忽悠着几个洋兵,俩人从后窗跳了出去。

早有富礼带着几个老仆在后门伺候,柏贵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进入衙门后面的巷子,三拐两拐,进了一家小院,小院空无一人,野草杂乱的长着,门窗上都有一层波波的尘土,显然很长时间没人住了。此时的广州城都快成鬼城了,早在开战前还留在广州城的人就不到一半了,这两天又往城外逃了许多,大概都不到过去三分之一的百姓还留在城里了。这些人是那些最底层,最穷困,最无处可去的人。

两个洋人士兵回到了将军府,跟他的长官复命,对于柏贵不愿跟他们离开的事情,根本没人重视,此时他们能想到广州城中还有一个此前跟他们合作过的巡抚,就已经很难得了,能派两个士兵去通知他一下已经算是够意思了,至于那巡抚愿不愿意跟他们走,谁管他呢。

连赫德都不太在乎,他在一个士兵的帮助下,一瘸一拐的往难走,找不到马车了,行礼也扔了。一群群士兵,沿着四牌楼大街往南,进入南城后,关闭了归德门,整个南城就自成一体,跟北城彻底割裂开来了。

但是南城这里也说不上安稳。

城外珠江上两座炮台依然在中国人手里,而且就在今天早上,两座炮台上的大炮将那艘伤痕累累的法军军舰打沉在珠江中。此时英法联军在靖海门、五仙门和永清门上的大炮还在跟炮台上的大炮对射着,可是这些步兵跑根本就压制不住炮台上的要塞炮。

谁都看的出来,形势岌岌可危,幸好中国人的军队战斗力太差,如果碰到任何一只欧洲军队,他们现在的情况,都会选择投降,连突围的念头都没有,更不用说军官们还打算在城南这里死守待援了。

至于援兵,赫德知道也可能靠不住,法国人已经非常生气了,上个月中旬英军就表示他们会从香港抽调一只军队过来,也就是那只“黑鬼团”,一千个印度兵组成的军团,可是谁能想到中国人竟然在那时候突然向香港移动,在东莞和新安县都出现了大规模集中的中国乡勇军队,这让香港总督担心香港的安稳,他认为香港此时比广州重要,于是暂时扣下了这只准备支援广州的军队,留在香港防守中国人有可能的攻击。

如果真的有援军,那么这三天时间,足够从香港赶过来了。此时不止法国人不高兴了,连英军一些军官都对上面那些官僚不满了,英军军官认为,哪怕没有陆军,至少应该派遣海军过来帮助他们夺回炮台,这样让他们至少有一个退路。

可是哪里还有军舰,香港只有两艘正规军舰,香港总督也绝对不会派过来,剩下一些武装商船,就算派来了广州,大概也是给炮台击沉的货,根本就没用。主力都跟着去天津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他们已经跟中国人签订了条约,最早的一封信告诉广州英军,联军主力已经到了上海。

所以英国人告诉法国人,只要在坚持很短一段时间,他们就有援军了。

英国人在炮台上储备了充足的弹药,中国人的那些古董大炮他们看不上,也全都换成了阿姆斯特朗的岸防炮,虽然不是阿姆斯特朗最先进的后装线膛炮,但依然比中国的大炮先进了许多,这些新式大炮让中国炮手们用的很爽。

他们上回跟英法联军在波罗庙炮战一夜,现在想来还战战兢兢,当时也就是靠着一腔血勇之气,但这回不一样了,有炮台保护,他们跟城墙上的洋人步兵跑对射,完全占据了上峰,尽管他们的操作还不行,但使用英军的标准药包,用目视瞄准,也基本上能送到城墙上,炮手管带现在一心要把广州城墙轰塌,没有任何特殊的军事目的,就是纯粹的好玩。

张千山也在炮台里,躲在工事背后,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还有一些忐忑。

炮台他攻下来了,炮手他也放进来了,基本上就没他什么事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两个炮台,等这场仗打完。但是他还想去城里看看,乡勇们进城了,广州城啊,那得有多大的油水,他动不动心不重要,他手下们可是按捺不住了,都是当了多年兵的老油子,老兄弟了,谁不知道攻城掠地是发财的正道。

英法联军之间有矛盾,乡勇跟乡勇之间更有矛盾,说白了都是利益闹的。

朱敬伦跟柏贵已经走出了院子,柏贵的家丁联系上了乡勇头目,尽管有嫌隙,但黄宗汉还是派人来接他们。

大街上到处是乡勇,他们踹开一家家的门户,有人的多少还收敛点,要是家里没人,他们可就发财了。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哪怕人走了,总有一些东西留下来,即便家具都搬走的,聪明的乡勇往往还能从他们的院子里挖出一点东西,甚至有人挖出过一个银窖,一下子就发了横财了。

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控制不住的乡勇会将这种偷窃变成明目张胆的劫掠,劫掠不果的时候,弄不好还会杀人,杀人之后起了性子,闹不好就会放火,人杀红眼了,眼里只有钱的时候,什么行为做不出来。

但也有例外的,茶巷口一个大院被几个乡勇闯了进去,结果被蛮横的家丁一通乱揍打了出来,告诉他们千总家里他们也赶来,找死。灰溜溜的乡勇狼狈的逃了出去,脸上的不满不知道会引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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