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叹情嗟义何所去(3)(1/2)
华璎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逃吧,逃吧。”
“殿下真的不考虑一下这院内的人吗?”曹秉玉周正的国字脸,风霜刻下的痕迹在微弱的晨光之下若隐若现,竟让华璎看出了几分慈祥,让他有些恍惚,险些将魔界曹长老略带威胁的话当成了善解人意的箴言。
“曹长老都说我是菩萨心肠了,我怎能让您口出妄言呢?”华璎说完,不再理阴影中的那人,转身便走了。虞府的大门离华璎越来越远,华璎的心也越来越冷。
该去哪里呢?天下之大,细想之下,竟无自己容身之所。归岛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连名字都很符合自己如今的境遇,可是身后跟着这样一尊大佛,他也不欲去归岛,那里同样有他的朋友猗猗,他不想就这样被人拿捏。
猗猗,如今我倒是很羡慕你呢!华璎心里想着,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在太阳升起来之前,他出了城,兴起时便飞行穿梭在茂密林中,常常力有不逮,停下歇息之时又瞥见曹秉玉紧随其后,顿时兴致全无,便又落地慢慢荡悠,半点没有要回妖界的想法。曹秉玉倒也不急,只跟在他身后,并不限制他自由。南国风景甚美,华璎抛下一切,心中无所挂碍,倒似那人间游僧一般,体会了一番从未有过的洒脱和自由。
而此刻,一只青鸾正好落在归岛西面的珊瑚礁上。华丽的羽尾轻扫礁石,浪花的白沫轻吻着世间少有的华丽。海岛的阳光分外灿烂,照射这五彩斑斓的神鸟之上,倒把在这礁石丛中戏耍的孩子看呆了。
“看,看,那只大公鸡真好看!”一个孩子最先发现。
“不,那不是大公鸡,那是七彩山鸡,我跟着爷爷在山里见过。”另外一个孩子道。
“才不是,哪有那么大的山鸡!”小女孩的眼睛又大又圆,盯着那“大山鸡”,生怕它飞走了。很快她便知道,她盯得再紧,鸟儿终究都要飞走。不过上天仁慈,还没等到女孩失望,便又有新的事物捕捉了她的注意力。
“你看,有个人从那里出来了。”小女孩道。
“那不是人。”另外一个孩子有些得意道,“我猜应该是神仙。”
“是仙女吗?”小女孩欣喜差点尖叫,因为母亲跟她讲过很多次仙女的故事,于是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亲眼见到仙女姐姐。
“好像是个男的。”
听到小伙伴的回答,小女孩有些失望。但是,不是仙女或许也是神仙呢!她这样想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来的方向,很快便看清来人,确实是男子。
男子看着一堆盯着他看的小孩,问道,“你们认识猗猗吗?”
“猗猗是我阿爸!”小女孩兴奋的举起手,原来是阿爸的朋友。她蹦起来,拉着那男子的手,便要往回跑去告诉阿爸。
“彩练,你慢点,他会不会是坏人啊。”跟在后面的男孩子,追着叫彩练的小女孩,言语之间多有警惕和担心。
小女孩回头笑的灿烂,“不会是坏人,神鸟不会带来坏人。”她想起娘给她讲的故事,忍不住再看一眼远远的礁石,哪里还有神鸟的影子。只有海浪依旧拍打着礁石,阳光照射之下浪花闪着微光,和每天的风景没什么两样。
她抬头看看眼前之人,确实真实存在。小小的心里存着大大的疑问,到底有没有神鸟呢?一会儿她一定要问问这个人。
此人正是小江。
小江回头,远远地天空里,青鸾鸟归去的影子已经依稀不可辨认。他想起虞将军将他救活后,跟他说的话,“梧州危险,天界亦是凌波所在之地,我亦己身不保。思前想后,若你愿意,我便将你送到一处暂时宁静之地。希望你忘却前缘,好好生活,不再为命运所困。”
他自然是愿意的,生而为仆,没法选择,只能忠心。而今可以从头再来,他无疑是幸运的。黄泉路上无长幼,他死里逃生,又能来到这世外桃源,他心里默默为虞将军祈祷,希望好人有好报。
六界或许将无宁日,可是他希望虞将军能在乱世中获得一份幸运。
仿佛隐隐之中,小江明白,只有虞将军拥有那份幸运,他才能长长久久的享受这归岛的祥和宁静。
南方的大海浩瀚缥缈,北方的大山巍然屹立。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欢喜有人忧。
姑射山上的尔朱林樰,内心波澜起伏。她手边是一根青玉簪,样式古朴,并不是女子常戴之物。贺儇托人送来此簪,她初以为不过男女信物。可是细细把玩之间,觉得分外熟悉。
也难怪她没有在第一眼间认出来,确实是十分久远的事情。这也确实是定情信物,不过不是贺儇的,却是王勤,哦不,尤秦送的。
可是这支簪子,她在决定抛却过去之时,已经随手赏了人。多年过去,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她手中。贺儇在信里说,这簪子是师姐花素问托他所送,又问她一人在山上安好可否,并说这世道或许不安宁,让她多注意,盼复盼相见云云。
尔朱对于这些嘘寒问暖有些不适应,倒是更在意这来自于师姐的簪子。
上次见师姐是什么时候,尔朱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她记得就在今年,师姐曾经在山下徘徊一夜,自己终究因为一些往事在心,未能释怀,而不曾相见。
对,信!师姐当时给自己留了一封信。
不知为何,尔朱林樰的心突然砰砰的跳了起来。师姐的性格,她是最了解不过的,向来以花家家族责任为先。当年她为信云之事愤愤不平,也为自己情殇而意志消磨,最终都化为对师姐的不满,从此不复相见。以师姐的性格,那天她来姑射山找自己,断不会是因为当年之事来道歉——因为作为花家族长,灵岛守护者,她并无错。
那她来是为了什么?
尔朱突然有一阵心慌,和尤秦有关,又和自己有关……
孩子,只能是孩子。
长这么大,即便当年得知尤秦始乱终弃,即便醒来得知孩子死去,她也没有这般慌乱过……
月光下,轩窗边,尔朱林樰不知独坐了多久。从清晨到午后,从第一缕阳光到第一缕月光,她一动不动坐在窗边。桌上放着一封信,是花素问的笔迹。细看那略微泛黄的纸笺之上,有些许湿润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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