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气波动（1/2）

外乡人到北平做古玩生意业务的有两种人，一种到硫璃厂，在那里，你是爷，买卖家、铺子里都把你敬着捧着，为啥？你要么是腰缠万贯的主儿，要么是身怀重宝的客，否则决不能往这街上的铺子里走。这里的铺子逮到一个这样的就够吃三年。另一种是到鬼市，一大早，天还没亮，提个灯笼，买的卖的都模模糊糊，只有论价的手指可以分辩得清清楚楚。

鬼市上的货大多是冒面儿的和做面儿的，这种别理，一个比一个猴精，腮帮子甩开了晕你个财货两赔。也有些货的来路不正没处卸链儿的，这种也不能粘，粘上不把链儿缠你手上就得和你玩命。难堪可以遇到个不知优劣的，偷拿祖上留的点玩意儿换急钱抽大烟逛窑子的，那你就叫捡着了，得货付银掉头就走，鬼市上一天是不捡二回的，别多溜几步再把捡着的弄掉了。

鲁一弃提着个四方的梨筐灯正走在鬼市上，他逐步的迈着步，并不向器件儿瞄一眼，只是很慢很慢的迈着步，从市口向市尾走。

鲁一弃是鲁承宗的独子，快四十才得这么个宝，来得很是不易，妻子为这宝物把命也丢在了炕上。可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满五岁时就把他送到河北天鉴山的年迈鲁承祖那里。

鲁承祖信道，他一生未婚，在天鉴山千峰观旁搭一草庐，终日与观中道长谈经论道、解虚破幻。

鲁承宗送鲁一弃过来时，修一封书信给年迈，信中言到：“此子有别凡人，天生异能不知休咎，本欲一弃又不心忍，许道力能解。”而在鲁承祖这里十年有余，他并没把这唯一的侄子有别于其他小孩，教他念书写字，明理辨非，唯一差异的是常带他到观里听道解说，跟道长们学一些易理卦象。鲁承祖对他很是宽容，从来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学的会，随他兴致而为。到十二岁时更是将他送到北平读洋学堂，自己落得清闲。鲁一弃来的时候没起台甫，这名字是大伯给起的，取“舍一弃尔后百得”之意。

鲁家有一远房三叔在北平做买卖，开一个小铺子，也是倒腾老玩意儿。鲁一弃就托给他照顾，平时上学，闲时帮着看看铺子。一晃又是八年，鲁一弃从没回过家，他甚至连家在那里都不清楚，只记得五岁时是从一个黄土连天的地方被送到大伯那里，虽然回过大伯那里频频，大伯没说，他也没问。

三叔一家对他很好，好得有点异样，总带着点卑微和敬重，就向是下人对主子，全家除了三叔，都管他叫大少爷，他不知这身份是因为大伯照旧因为自己影象模糊的父亲，但他没有问。

三叔也不大会做生意，铺子里很少有人来，但铺子里倒简直是有不少好工具。对与鲁一弃来说这里是个好地方，他不大与人来往，可能是因为在天鉴山的几年总与青灯古卷为伴的缘故。他对古物的兴趣远远凌驾了对人的兴趣。在这里他见识了不少真正的好货，但让他最难释手的照旧店里经常收到的一些孤本、残本、绝本书籍和一些书简、绢册的残片，特别对那些甲骨、石片、玉玦上的文字和图案符号，他会整天把玩，注视默念，不知是在试图破解它们所代表的寄义和隐藏的秘密，照旧在和它们默默地交流着。

店里的好货和他喜欢的工具总会在泛起一段时间后被卖出，希奇的是他从来没见过买主和生意业务历程，他也没在意，也许三叔以为有须要背着他，庆幸的是那些他感兴趣的工具已经在他脑中留下了八、九分，他强烈的感受到这些对他会有大用处。

他以前也来过频频鬼市，不是为了收古玩，他只是喜欢这里的气氛，喜欢享受发现的快乐：悠悠然地走过，你不说话，没人问你，你就象在死寂的废墟里走过，然后突然发现好工具，让你脑子微微一晕，心中猛地一提，欣喜便围绕住你，和垂钓时从水中提出鱼的欣喜和快乐一样。

这样的享受他已经遇到过好频频，但他都没有收货。是因为他没钱收，是因为三叔没让他收，更因为他以为不应他收，或许是不值得他收。

鲁一弃已快走到市尾，他依旧盯着足下的路，没有向双方看，因为不需要看，他感应自己甚至可以闭上眼睛，双方的器物恍然间都是活的，在微微的呼吸，只是呼吸得纷歧样，大多是有如弥留般许久才气微吐一口，少少些是沉稳悠长，今天没有遇到气息鲜活灵动的。

鲁一弃走出了市尾，他吹灭了灯笼里的洋烛，就在烛火已熄灭而烛头的青烟尚未散去的时候，他觉查到一股差异与适才的呼吸，怪异的呼吸。

他索性闭上眼睛，细细地去感受，就在左侧前面的胡同口里。

他睁开眼睛，看不见，是太靠里了？照旧贴在这一側的墙上？总之看不见。

他没挪步，他又闭上眼睛，悄悄的感受那呼吸，不！不是呼吸！因为只有呼没有吸，那只是一股气，似乎是紫玄色，似乎有腥臭味。

他仍然闭着眼，但脑海里已经搜扫几遍，突然，也不只是哪本古册里的两个字竦然而现：“尸气！”

他还没睁开眼，所以他看不到一点光，无尽的漆黑笼罩着他，似乎在把他徐徐拉远，徐徐拉深。

逐步的、逐步的，他睁开眼睛，一丝笑意从他嘴角处不经意间凸现。是的，他在笑，他竟然在笑，在这暗黑和尸气胶合弥漫的时候。

他是在笑，他不只是笑，他已经向那胡同口迈步走去。

他的笑是自嘲的的笑，他从来小就经常泛起一些和今天类似的希奇感受，但总会在大人的解释后被否认，就连鬼市上的那种感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未向别人提起。更况且，他从没怀疑过几年来在洋学堂里获取的知识。

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他肯定那里的工具不是他想到的工具，他影象中有过太多感受都和实际的情况相去太远。

他走到胡同口，胡同里越发漆黑，他看不到任何工具，对，他看不到，但并不代表没有。

一朵指头大的火苗在挣扎了几下后亮起，蓝桔色的火苗跳动着向他迫近，从漆黑里直接逼到他的灯笼上方，鲁一弃一惊，感应胸口吻息滞塞，一阵难受，这是远超出他想象的现象。

但他没有丝毫忙乱，这样的定力他也不只从何而来，但他简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