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1/2）

原来自己懦弱得不堪一击，获得片晌慰藉庇荫，便懦弱地想缩藏其中，冒充外头纷骚动扰未曾存在、冒充自己只是一名辛勤事情换取温饱的小小婢女。

白绮绣不是没察觉到自己对刺杀赫连瑶华的态度并不起劲，有太多回她与他独处；太多回她身上带着薄刃；太多回她的手险些已经握牢了薄刃，却怎么都无法抽出它来，遑论要把它刺进赫连瑶华胸口……

她不敢杀人，这虽然是理由之一，但并非唯一。

真正的缘由，她不敢深思，不去明确为何每次望见他眼眸里激荡的笑意时，她便无法狠下心来杀他；不去明确为何他亲吻她、拥抱她时，她耽溺其间的软弱酥麻。

只是，她不行能一直维持现况假象，她纤细的肩上，驮负无比极重的压力，敦促着她，必须尽早动手——

“你还不能靠近赫连瑶华那贪官吗？找不到时性能下手吗？”

白绮绣头低低的，耳里听见娘亲略显焦虑的询问，默然沉静以对。

她藉着与另名婢女宛蓉被副管事派出府外划分采买杂货的空档，迅速买妥她该认真的货物，折返位处偏僻巷尾的家，看看家人情况。绝不意外，才进屋没多久，她娘亲便如此问道。

“娘……女儿是以婢女身分混入赫连府，见到主子的时机……并不多。”假话出口之后，强烈罪恶感袭来，她不敢抬头去瞧娘亲那张被数道刀伤划破仙颜的面目，畏惧被娘亲看透她的心虚。

她说不出口，说不出她与赫连瑶华的关系匪浅，说不出她有多靠近过赫连瑶华，近到被拥在怀里，近到能细数他的睫有几多、有多长。她怕她娘亲会直接赏她一记掴掌，她温柔娴雅的娘亲，在遭逢夫丧的庞大攻击后，精神状况有些怪异，有时仍是她影象中轻声细语的娘亲，有时却性情大变，又吼又骂……

“要快……什么要领都可以，你要靠近他，再动手杀他，替你爹报仇、替你哥哥弟弟报仇……绮绣，听见没？你听见没？”白母握住她酷寒柔荑，先是轻声付托，越说却越激动，十指握疼了她而不知觉。

“听见了……”她只能如此回覆。白母喃喃说道五六声“好”，才松开手，温婉慈祥地要白绮绣坐，再端出许多午膳用剩的简朴家常菜肴，要白绮绣几多吃一些。

白绮绣只委曲用了几口白饭，配上些许豆腐乳，便推说吃饱了。

之后她急遽去看了重伤残废，仅能卧躺在床的暴怒兄长，尚有被刀光血影吓到痴呆的稚龄小弟。他们一家五口，爹亲惨死，娘亲不仅容貌破相，身上亦留有数十道刀痕，她兄长的手脚筋遭砍断，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凭已之力站起来，被护于爹亲怀里的小弟虽然只是轻伤，爹亲流出的鲜血，湿濡了他一身，七岁不到的他，惊吓太过，迄今没有启齿说过半句话。

而她，算是伤得最轻，至少，性命保住，四肢没残没缺。

这就是她恨赫连瑶华的理由，这就是她必须恨他的最大理由，她的家人，险遭灭绝，没死的，留下终身伤痕，包罗身体与心理上的。

赫连瑶华虽非唯一凶手，亦是脱不了关连的共犯，会先选定他下手，不外是地利之便，其余几个恶官，总有一天，一个一个，都要支付价钱……

白绮绣无法在家久待，必须赶回客栈前和宛蓉汇合，制止宛蓉生疑。

所幸她比宛蓉早到约定所在，只等了一会儿，买齐杂货的宛蓉小跑步来了，两人相视一笑，边闲聊边步行回府。

宛蓉是个可爱的年轻女孩，才十五岁，有些丰腴，像颗刚蒸好的包子，白白软软，笑容毫无心机，而且相当生动健谈，使得回府的路途不至于乏味无趣。但白绮绣仍无法被宛蓉逗得开怀，返家一趟，望见亲人，她的心情越发极重，没能告竣娘亲的嘱咐，她满心羞惭，家人的伤势，不停提醒着白家所受到的不平遭遇，她若仍有身为白家人的觉悟，要为家人报仇，就该一刀赏赫连瑶华痛快，为他做过之事支付价钱……而不是不停不停不停为他找寻开脱的捏词，妄想从他身上挖掘一丝丝的优点。

她该如何是好？

今晚，她是否该要咬紧牙关，抽出薄刃，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