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1/2)
晚上,于爱军家里人多为患,各人不得已去了西边客厅里。客厅里一张双人大床靠边一溜坐满了人,靠墙一组棕黄色联邦椅也坐满了。所有凳子上也都坐满了人。王金凤没法只得把夏日里在院子纳凉的小板凳找出来拿进去。还架起了风扇,可是风扇转了纷歧会儿时光,一小我私家嚷着头痛,只得停了。
各人对不到院子里说话的原因都心知肚明,所以谁也没有提起。因为开着窗户,各人人多口杂说话虽然猛烈,可是声音都不是太高。唯独大友说话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总是要不停提醒他,要他小声一点,不要那么热烈。
“俺嫂子参选,我第一个就投嫂子的票。”大友坐在床边,光着上身,把一件红色短袖衫拿在手上举过头顶,用两只穿着黑皮鞋的脚拍着水泥地面高声说,“我投俺嫂子做村长。”
各人就笑。
“你把你军哥放在那儿?”我们开篇提到的老张在大友旁边说道。
“俺军哥做俺嫂子的副手,让俺嫂子里里外外全当一把手。”大友兴高采烈地说。他旁边几小我私家哈哈笑起来。
“要是你一张票就说算了,俺们也不用费心了。”又有人笑着说。坐在客厅中间方桌旁边的凳子上的于爱军扭头看是坐在椅子上的于敬贤在说话。于敬贤不高的个子,倒是不瘦,此时在椅子上被两旁的人挤着为了不掉到地下去而使劲靠后坐着,说话又不得不往外挤一挤,一个浑圆的脑壳先探出来,摇头晃头显得有些滑稽。他五十几岁,平时挺乐呵,农闲时好捉鱼摸虾,如今又生长成钓鱼,听说家里有一根二百多块钱的钓鱼竿。村里有那么几个喜欢钓鱼的人,大多都是他的徒弟。有人给他一个钓鱼协会“会长”的外号,可是没有叫响。他的人缘还可以,和于爱军挺谈得来。
“还用操什么心,在场的人一人一张票,尚有眷属子女兄弟姐妹,咱算一算,不也一二百张票了吗?再加上自家的亲戚朋侪……”说话的是坐在床边的于文。他身材细瘦,四十岁年岁,高中结业,在场的人数他文凭高了。
“就数你会算账,这么几小我私家值什么?”这是李楠,有人却叫他“李暖”,三十几岁。他的父亲和叔叔都是党员,所以他说话有些分量。
“值不值,就看各人努不起劲了?”这是快五十岁的于福举在说话。他身材略瘦,中等偏上个头,一张略黑的长脸不怒不笑看着还好,一旦有所流露,肌肉牵扯,便会余外显出许多不自然的代表着冷峻、阴险(应该不是狡诈)、狠戾的线条,这不是皱纹,也与喜怒的心情无关,可是却能叫人望而生畏,——却不是肃然起敬——乡下人管这种面相叫做“一脸的横丝肉”,意思这种人很难缠,这是很贴切的。于福举的一双眼睛瞪起来是很形象的三角形,从中射出能使虚假的勇敢者胆怯,说诳话的人感受无地自容的震人(不是穿透或洞察秋毫)心魄的锐利光线,惋惜很少有事情值得他异常审慎、恼怒或者兴奋起来,因而瞪大眼睛,露出灼人的光线。他说话慢条斯理,却柔里带刚,因为太过自信——这不是赖皮,因为他对自己说出的话所蕴含的正确,或者说深刻原理一向深信不疑,只管那可能并不正确,也不深刻。这同赖皮在本质上是有区此外,就好比真假张飞一样使人容易区别。——话里有一种不屈不饶、临危不惧的气概。村子里没几小我私家愿意招惹他,连治安队长于勘也让他几分。
于福举坐在床边靠墙位置,可以一目观全场。
“军哥,你说于海叔也同意俺嫂子参选?”大友说。
“是,要不,我还不知道这回非要选出一个女委员。”于爱军说。“这都是于海叔告诉的。”
“于嘉平不宣布这事,指不定他会等选完书记,直接任命他妻子做委员哩。”于敬贤说。
“咱村似乎还没有女党员。”李楠说道,“他要他妻子做委员,也只能进村委……”
“那他就说不算了,村委会成员得咱们一票一票选出来。”椅子上有人声音响亮地阻挡说,于爱军知道是于世堂。“再说,我看这回他于嘉平纷歧定就还醒目上书记。我听说这几天于廷之也运动起来了,尚有他的侄子于海华。”
“不,”于世堂旁边的于世范说,——他们是亲哥俩。“于嘉平让他妻子做委员有可能。这两天他妻子崔丽四处串门,招募喜好文艺的人,要建设个文艺队。你说她早不建设晚不建设,偏偏这时候,岂不是运动着在为自己的丈夫做宣传,也为自己拉选票。”
“建设文艺队倒没什么,我妻子还报名加入了。那天崔丽去我们家,好说歹说的。他倒没有提起选举的事。”于爱军看是坐在客厅门口一只矮板凳上的三十几岁的大高个于徳涛在说话。
“那你不是成了内线了?”于徳涛身旁的一小我私家颇有些生气地高声说道,也许因为说话太急,那人刚说完话就紧随着咳嗽两声。于爱军单听声音就知道是“老于头”。他也以为于德涛的话有倾向于嘉平的意思,可是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二爷,”于爱军高声招呼说,“你过来坐吧。”
“不用,这门口地方清凉些。”老于头回覆。“爱军,要我说,你要各人来有什么要紧事只管先说说,完了咱们去留随便,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可不是怎么好受。”他的话于爱军明确是什么意思。很显然,他并不是因为闷热,而是不放心于德涛。
各人一下子静下来。
“也没有什么,就是各人聚在一起说说话。”望见老于头一句话造成这样紧张的局势,于爱军不大习惯,以为各人伙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了。“我媳妇参选这件事各人都知道了,以后帮我做宣传的时候也别忘记替俺媳妇宣传宣传,虽然,俺和于海叔是站一块的,也别忘了他。”
“军哥,那么到底你和于海叔谁是‘老大’?”大友扯着嗓子问。
“于海叔是要参选书记的,”于爱军解释说,“谁家有党员的再资助做做事情。于海叔为人怎样各人也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横竖我是佩服他的。如果我是党员,我就投于海叔。在村委主任的选举上,是以我为主的。于海叔说了,要是他当选了书记,村委会主任的选举他不会再加入。”说到这里,于爱军稍稍做了个停顿,“虽然,要是于海叔被选上村长俺也兴奋。”他增补说。“选举的时候第一轮是选出五名候选人,到时候各人就填写我和于海,尚有我媳妇的名字‘王金凤’,剩下两个名额各人乐意写谁都行,于海叔说空着不写也行。第二轮是五选三,淘汰两个,谁得票多谁是村长,剩下两个就是委员,这一点各人都知道。于海叔这几天就会让于嘉平宣布上级政府关于这次选举的文件精神……”
“是呀,这些年要不是于海牵制着于嘉平,他于嘉平还不知要张狂到什么样子哩。”于敬贤头往后仰着,身子被双方人挤着,倒是一副乐得自在的样子说。
“咱村的选举从没有像今年这样气氛闹得如此紧张,”老于头突然改变话题说,“有人望见王奎发这几天老往于嘉平家里跑,只管开着小车,还贴了外边看不见里边的黑膜,可是各人都认得那是他的车。”
“街上也有许多人为他宣传跑票……”地下角落里有人说,于爱军知道是此前未说几句话的于志勇。
“他什么也不用想!坐在轿车里就干上村长了,想得容易。”于世堂语气里带着生气。
“不错,我第一个阻挡王奎发。每逢去镇上赶集从他旅馆门前经由,望见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还居心把脖子扭到一边,装作不认识。咱虽然过得不如他,但吃不到他的喝不到他的,他还至于吗?”于文把话题接到床边去。一时间各人争相说话。
“那只能怨你自己没本事,不能被他的势利眼看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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