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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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一声令下。

早有提着刀棒的武僧涌上来。

“邻居一场,休说我们不仗义,你们不会搬,我们帮着搬。”

“动手!”

乒乒乓乓之声大作。

那些僧人真的开始搬家了。

是拆家。

所有院中东西,无论是花草砖石,钟鼎香炉,全都敲碎。

“住手!”

清虚道人冲上来伸手阻止:“这是祖师爷留下的东西,你们怎可毁坏!欺人太甚!!”

“道长这可就说错了。”

法海和尚身后,又走出一僧。

虬须大耳,耳挂金环。

双手合什,脸上笑得好似弥勒佛一般。

“佛门乃清净地,怎会欺负道门,咱们这只是依唐律,依官府律令办事。”

和尚笑眯眯的道:“道长还是让徒弟们帮忙,早点搬干净,如此你我二家不伤和气,官府的事也办了,岂不皆大欢喜?”

“恶贼!”

清虚年逾七旬,饶是冲虚为和,修持道心,此时也终于忍不住了。

手掐剑决,猛地向前一指:“这是我道门的祖业,我看谁敢!”

话音未落,耳听“咻”地一声响。

供在大殿上,老君像前,一柄桃木剑,突然飞出,悬浮在清虚道长头顶。

众人不由自主向飞剑看去。

只见木剑上隐隐透着符箓纹样,杀机腾腾。

看上去,颇不好惹。

“怎么?莫非道长还要对抗官府?违抗唐律不成?”

法海疾严厉色道:“就算道门地位崇高,被太宗皇帝定为国教,也不可如此任意妄为。”

“你……”

“血口喷人!”

清虚七十岁老人了,气得几欲呕血。

那桃木剑在头顶上方,嗡嗡震颤着,发出锐利啸音。

谁知那些僧人并不俱怕他的飞剑,反而大声嘲笑:“你说的这个血口喷人……它正经吗?”

“好贼人!”

清虚终于受不住对方所激,剑指一点。

头顶桃木剑上,符光大盛。

“咻”,直飞射向法海。

“来得好!”

法海身旁,那虬须僧人脸上露出狞笑,一碰耳垂上一只金环。

只听叮地一声清悦鸣响。

那金环脱耳飞出,狠狠与道人的桃木剑撞在一块。

轰~

金光乱闪。

所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只见金环坠地。

那桃木剑齐中而折,爆燃成一团火焰。

清虚道长面色大变,“噗”地一口血喷出,跌坐在地上。

“师父!”

众道人大惊失色,一涌而上,七手八脚的掺扶住他。

法海双手合什,长声念佛:“无量寿佛,法庆师弟好本事。”

虬须僧哈哈一笑,将手一招,落地的那金环“呜”地一声,飞回他手中。

“这老道倒有几分本事,可惜他终日吃斋颂经,境界虽不差,但动手本事低微,不足为虑。”

说着,法显又向站在僧人中的那官员道:“上吏可曾看清?”

“看清了。”

那员小吏向着法海和法庆双手合什,向着道人威严的脸,此时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这些臭道士居然违返律令,还向下官出手,幸亏几位法师相救。”

“不知谋刺朝廷官吏,是何罪?”

“哦,这就要看了,小的话,定个杀人未遂之罪,重的话,定个谋刺朝官,目无法纪,甚至是逆罪也是可以的。”

法海向着法庆相视一笑。

两人异口同声道:“老君观清虚道人不瞒朝廷,蓄谋已久,谋刺府中官吏,大逆不道,按这罪,老君观合该除名,观中道人,一个不留。”

法庆将手一挥:“众弟子听令。”

“在!”

“帮他们搬家,顺便助官府,除贼。”

“我佛慈悲!”

众武僧一声大喝。

当真是杀气腾腾。

什么叫好话说尽,坏事做绝?

这便是。

口里喊的是我佛慈悲,手下是金刚霹雳手段。

说你是魔,你便是魔。

咱们这是替官府做事,做的是除魔卫道。

站的是大义凛然。

我佛慈悲,特来渡你。

总之定是你上辈子造了恶业,这辈子合该被我佛渡化。

下辈子有机会投个好人家。

如狼似虎的武僧一涌而上。

这一下变起突然,清虚还不及反应,便有两名主动上去想要理论的道人被僧众棍棒打翻在地。

听得骨裂声响。

不由让人色变。

这些僧人,是真敢下黑手啊。

从没见过此阵仗,老君观的道人一时慌了手脚。

纵是有些练体的道门功夫,此时两手空空,也不敌拿刀拿棒的僧人们。

一时惨叫声四起。

机灵的,还能抱头鼠蹿,寻找遮蔽之物。

反应稍慢的,便是被砍翻和打翻在地。

法海和那法庆,站在门前,双手合什,脸上是云淡风清。

一派高僧大德的气度。

法海甚至双手合什,念起了阴鹫经文,已是在替道人们做超渡。

“师兄,那边……”

法庆突然出声,向道旁指了指。

法海停住念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眼看到在山道时,遇到那两个年轻人。

男子身形高大,让人一见难忘。

女子娇媚可人,一见忘俗。

“呵,早劝他们不要上山,偏偏不听。”

“师兄,要不让弟子赶他们下去?”

“来都来了,还赶下去?”

法海眉头微动:“这事绝不能传出去。”

“师兄说得是。”

法庆会心的颔首。

派了两个武僧上去拿人。

“两位施主,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请随小僧来。”

“你们要做甚?”

聂苏看着五大三粗,秃脑袋,脸上长着豆粒的青年和尚,提着棍棒伸手要抓向自己。

脸色顿时一沉。

自己的身子,阿兄能碰,你算个什么东西?

别看聂苏在苏大为面前柔柔糯糯的,那是一物克一物。

她也是,异人大能啊。

那武僧手还未抓到,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一道碧波也似的水光划过。

那只试图抓向聂苏的手,立刻齐腕掉落。

断处没有一丝血渍渗出。

诡异至极。

“啊~~~”

“师父!修性师兄的手,手没了!!”

“妖女!这女子是妖女!!”

法庆吓了一跳,一眼看过去,血顿时涌上头顶。

“好好好,好个妖女!贫僧一时大意,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如此妖魅!”

怒吼声中,他迈步便要上前。

只觉手臂一紧,竟被一旁法海拉住。

“师兄?”

法庆狐疑的看向他。

“小心,这男女,有些不对。”

法海白眉皱起,想起之前在半山腰,遇到两人时的情景。

该死,他也修过佛门天眼通的。

怎地当时没看出这女子居然有这种手段。

不像是佛道两门神通,有点像是诡异或巫术。

那手,为何不见一滴血流出。

委实古怪!

“师兄放心,纵是妖魔,我佛也有伏魔神通!当场就将她打杀了!”

法庆脸上涌起一丝狞笑。

法海于是点点头,松开了手。

佛门从西而来,虽然在东土已经传法数百年。

但并没有想像中简单。

开始是水土不服。

魏晋之间,高门贵种尚清淡,崇道,谈玄。

流行的是隐士。

佛门虽然也竭力传播,但遭到民间和道门不少压力。

有道是通则变,变则通。

沙门僧人苦修佛法,以求智慧彼岸,这个心智之圆熟,天下无出其右。

很快便学会了朝着本土化改良的方法。

一方面革新原本教旨,以求更符合华夏中原人的习性。

一方面,则是对组织结构做出调整。

就如眼前法海,他们这些僧众,每一代,都会由师父精选弟子,一些人专修佛理佛法,辩才无碍。

一些僧徒,专门从官家子弟,还有吏门家庭来发展。

这样便有了官府关系。

而且沙门忘却今生苦,以求来世的传法,对下层百姓,有莫大的吸引力。

最关键的是,每一代僧徒中,都有人专修神通,还有专职的武僧。

名为除魔卫道,捍卫佛法。

这些变革下来,顿时杀得道门节节败退,无力抵抗。

道家也不是不想学沙门。

但人家传法的手段,道人们真的学不会。

就一个今生受苦,来世享受,轮回之说。

因果之说。

逻辑自洽,毫无破绽。

在辩经上,足以把道家人碾成渣渣。

就把道人们给说懵逼了。

这玩意洗脑十分厉害。

道门要学,非得把道家核心的东西革了不可。

可道家是从本土开出的花朵。

讲的是崇尚祖先,崇尚自然。

洪水来了,咱们便扛起锄头去治水。

讲的是天行健,自强不息。

与天斗,其乐无穷。

只求今生。

从不求虚无飘缈的来世。

不像西方来的那些玩意,洪水来了,我弄艘船我全家走了。

剩下的人,该死死去。

你今生受苦,是上辈子犯了恶业。

今生好好偿还,信我们,添点香油钱,买点赎罪券,来生享受去。

一句话,这都是命。

这玩意真学不会。

若思想内核都改了,那玩意还是道门吗?

总之至今日而言,道家在传教上,远不如这些沙门僧众,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还是抱残守缺那老一套。

爱信信,不信滚。

到了现在,佛门大兴,身为国教的道家,在佛门侵蚀下,节节败退。

“好个小妖妇!让贫僧来会会你!”

法庆一声狞笑,手中金环嗡地一声飞出。

他这种人,生来便是沙门护法金刚来培养。

什么佛经慈悲,一概没学。

杀人的手段,却是自小修习。

金环飞出,迎风便长,变成一人大小,向着苏大为与聂苏一齐落下。

那边抱头鼠蹿的道人中,清虚道长惊呼道:“两位小心!”

他是有心想救,但自保尚且不足。

斗法经验太欠缺,一出手就被法庆打落了法宝,元气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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