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姑娘好纯粹(1/2)

天灾人祸,之于山上神仙来说,不过就像是脚下蚁穴被雨水倒灌,死伤如何,无足轻重,天公不作美也好,无知蝼蚁得罪了老天爷引来天灾也罢,总之与他们这些跳脱出山下红尘俗世之中的“神仙老爷”毫无关系。

他们一心追寻大道至上,修道长生,早已视自身为大道最虔诚的追随者,什么凡人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与他们何干?

再者,红尘俗世多琐事,即便这些神仙老爷想伸手相帮,也是能力有限,爱莫能助,而且此等口子一开,往后的光景如何消停,今日张家大婶求你来找猪,明日孙家婆姨求你去捉鸡,后日夫妻吵嘴也来求你说道,如此鸡零狗碎一堆杂事压砸下来,纵然是三头六臂的神仙老爷,也是只有愁眉苦脸的份,最终只得上得山去,以求自在清闲。

既然跳脱尘世,天资悟性势必超凡脱俗,生而为人,自然对俗人身上的优缺之处洞若观火,人之心性虽有两说,但归根结底逃不过善恶二字,何为善,何为恶,对于山下俗世凡人,界限也不一而论,兜里银子多的和兜里没几个银子的人,对何为善恶就会给出态度鲜明的两个答案,手中掌权一方的和为奴为婢的同样给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结论,所以说,这天底下的善恶定论,究竟该听谁人而说,千人千口,善恶必然千万种,这才是最值得商榷的地方所在。

耳畔边还回荡着白净书生模样的汉子话语声,千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被她三刀砍翻在地的手下败将,关于善恶之说,她从未想过什么,无论是从前贫苦日子还是踏上修道前行,这种问题听上去对过日子或者修行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裨益,先前贫苦时,看到纨绔子弟欺辱少女,恨不能有朝一日将其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与围观之人愤慨指责,好像自然而然就站在了所谓“善”的一方,之后踏上修行之路,再看到纨绔子弟骑马冲街,似乎觉得这也算不得什么,看的事情多了,认识的人多了,脑海里固有的一些观念也潜移默化在跟着改变了,一切发生的毫无踪迹可循,仿佛理所应当。

回头看眼正被小姑娘拿竹筐罩住头的白净汉子,不知不觉中走出许远的千野一下子明白了先前这个汉子为何对她会笑得那么诡异,甚至是毛骨悚然,难道对方能看破她人心境,读懂脑壳里的念想?

飞掠回巷子的尽头,千野看眼早已义愤填膺的小姑娘,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便轻语道:“小蛮,松开他,有姐姐在,他跑不掉的!”

小姑娘一扬头,憋红了小脸,小嘴张了张,最终还是默默顺从了千野的意思,将毫无作用的竹筐从肿胀成猪头的崔折腰头上取了下来。

“呵呵……背后偷袭,果然是只有娘们才会做的事!”崔折腰坐起身子,身上多是被不知从哪而来的鲜血和地上的泥尘混杂板结形成的污垢,大大小小,像是在身上开出了一朵朵罪恶花苞。

因为眉心神魂被一缕刀罡死死压制的缘故,崔折腰眼下还使不出武人的拳脚来,要知道若论近身搏杀,武人可谓是天生的杀人机器,可千野自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在先前事发之际,瞅准时机迅出三刀,一刀封死崔折腰逃跑的路子,一刀令崔折腰退而防守,再一刀干脆利索破开眉心,镇俘对方神魂,以防神魂逃脱,后患无穷。

干净利索做完这一切后,千野方才收刀入鞘,转身时反手抡出一刀鞘,将上天入地不能的白净汉子抡翻在地,一旁拿着竹筐早就跃跃欲试的小姑娘这时又冲了过来,擎着大大的竹筐眼眯一线,使出扣鸡一样的动作,准确无误将竹筐罩在了白净汉子脑袋上,随即开始一通王八拳外加无名腿伺候,直到对方苦苦求饶,高喊什么“女侠饶命”,打得额头滴汗的小姑娘这才住手。

“杀这一镇百姓,到底是何居心?”千野明知道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发现在她面对这个铁石心肠的汉子时,竟然再也问不出其他的问题来。

“呵呵……”熟悉的刺耳嘲笑声,从白净汉子嘴里发出,小姑娘刚想赏赐一脚,被千野眼神拦下,小姑娘冷哼一声,抱起竹筐走到一边,开始把早前腾出在地的一小堆山果,挨个捡拾到竹筐里,但小耳朵却是支楞的高高的,显然是在听。

“有何居心?姑娘,你问的这个问题要多无趣,就有多无趣,你仔细想想,要是我知道自己有何居心,早在你刚问出这个问题时,就会告知于你,但很可惜,我没有!”崔折腰吐出一口血水来,头脸肿胀成猪头,仍是挂着不知意味如何的笑意,摇头道:“我要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你会相信?”

千野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来又是抡出一记刀鞘,正中白净汉子身体重要穴窍之地,白净汉子闷哼一声,脖颈上的血管顿时暴起,整张脸像是被涂了浓重的红色油彩,鲜红欲滴,加之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的五官,此种情景下,白净汉子如此姿态,委实骇人至极。

“杀人为什么要有目的……”白净汉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字一句来,因为委实痛苦,不得不倒地蜷缩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像是一只人形肉球。

“不过,既然你想听,那就给你一个理由便是!”大口喘着粗气,如同随时都无法呼吸而不得不挣扎跳动的鱼,白净汉子没有什么求饶,仍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音调古怪的话来。

千野刀鞘拄地,冷冷看着地上的白净汉子,身体内两个最重要的穴窍被封,对方竟然还能有如此挣扎的能力,千野觉得自己最开始挥出鞘的三刀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另外,她也改观了对武人肉身的强悍程度的认知,画中仙禁区内,十八禁区所有的修士,踏上武人这条路子之属的,确实不多,这其中涉及多方面的因素,抛开武人路子已经山穷水尽这方面因素不说,单单修武后肉身所要经受的重重磨练,就会让很多一部分修士望而却步,而且变态的是,这种肉身的磨练,会伴随境界的提升,其要遭受的磨练程度会成倍的增加,所以说修道苦,修武更是苦上加苦,苦到了家,天底下仅有少数之属能熬过这种伴随多半生的苦楚,最终成就武人成圣的辉煌伟业,千野她身为女子,若是修武本就不如男子占优势,所以一开始就选了盖压剑道半头的刀道。

“芙蓉镇,这千余人,其实都是看山一脉的后人,但根本不知道自己先祖是谁,不信你可以走着问一问,问问他们看山一脉到底是做什么的,要是有人能回答的出来,今天我就认栽了!”白净汉子跪趴在地,额头触地,兴许是因为身体承受的苦楚已经超过了极限,白净汉子反倒没有一开始看起来那么痛苦,说话声音自然而然就清楚许多:“你去问啊,呵呵……你是不是也在害怕他们一脸无辜的说不知道,呵呵……”

“你看看,这就是矛盾的地方所在,你害怕自己出丑丢人,畏手畏脚,却要保护他们,而这些人不知道自己丢尽先祖脸面,反而大言不惭,硬是自寻死路,而我呢,充其量就是一个洞察阴暗的好心人,替看山一脉的先祖杀光这群不孝后人,帮个小忙而已,和谁都没有关系!”崔折腰努力让自己坐起身来,因为牵动伤势自然痛苦万分,整张脸扭曲到了极致。

千野沉默,蓦然想起授业恩师曾经传下的教诲,混沌宇宙,一切生死自有安排,谁也改变不了大道无上订下的法则,后来她问师父,大道为什么会订下如此古怪地法则时,师父却是如她眼下一般,陷入了沉默。

“不光是芙蓉镇,还有莲花镇,半坡镇,屠龙村……神明山方圆千里的镇子,都会变成一座座无知的坟墓,只有血祭神山成功,才会彻底唤醒这群愚者的真正神魂!”崔折腰平静道。

千野神色一冷,她相信这个“思想疯癫到极致”的白净汉子所说之言为真,但眼下纵然她有三头六臂,也是回天乏术,不可能从众多“虎口”救下这些镇子的百姓,所以她很愤怒!

“姑娘,又想抽刀砍人?”孰料白净汉子说着,将肿胀成猪头的头脸朝前一伸,主动递上前来,含糊笑道:“其实吧,姑娘的刀还是没多大气力,要不然现在我怕是已经死翘翘了……”

“所以嘛,再让姑娘打两下,出出心气,也是无妨,反正我一介武人,皮糙肉厚,不过若是姑娘嫌打得手疼,在下愿意代劳,想必姑娘还没见过自己打自己这种秘术神通吧!”白净汉子呵呵笑道,雪白的牙齿沾满了鲜红,像是刚吃完生肉的野兽。

千野眯眼,莫名觉得哪里不对,这个人的身上,似乎隐隐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从最初她问话开始,这股古怪感觉便愈发明显,到得眼下,瞧着这幅嘴脸,赫然与早前楼阁上那个谈笑风生的疯子莫名重合在了一起!

“你究竟是谁?”单手一拍斜挂腰间的刀鞘,长刀出鞘半寸,发出“噌”的一声响,千野冷眼审视着眼前这个坐于地面却笑意不减的白净汉子,单手攥紧刀鞘,随时都有拔刀出鞘的可能!

“我是谁?哈哈哈……”白净汉子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姑娘,能不能不问这么好笑的鬼问题,你把我从头到尾打杀了一遍,却不知道我是谁,那我想知道,姑娘你是不是打错人了?”

千野当即被怼的思绪一乱,稍稍回过神来,方才眯眼盯着大笑不止的白净汉子看了片刻,然后冷声吐露:“你这肉身找寻的不够好,不过才即将迈入武圣人的境界,较比起我腰间这把刀,武圣人拳头终归还是弱了些许!”

白净汉子收敛笑声,冲着冷面千野眨眨眼,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鬼话。

“不承认不打紧,山腰还有你的真正肉身在,等我回去一刀砍杀了喂狼,想必到时就会水落石出!”千野蓦然笑眯眯说完,招呼小姑娘过来,捏了捏头顶羊角辫,轻笑道:“现在回去吧!”

小姑娘点点头,但看着白净汉子时腮帮子鼓鼓的,显然对白净汉子怒火尚存。

“你不承认不打紧,带你回山一趟,一切自然一清二楚!”千野从袖子里抖出一只草茎编织的精致草笼子,而后掐诀念咒,朝地上坐着的白净汉子当头罩去。

白净汉子咧嘴一笑,一动未动,任凭草笼凌空罩下,只见草笼即将触及白净汉子脑壳时,却再也笼罩不下,就像被定格在半空一般,而且白净汉子头顶四周还有无量金光相生,就如同头上扣上了一顶金灿灿的冠冕。

“姑娘,何苦呢?”白净汉子淡淡说着,却又是将头向前探了探。

意思很明显,我的头颅就在这里,你出刀砍杀便是,老子绝不会求饶半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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