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1/2)
不知隔了多久,孙承志胸口烦闷,直想大呼大叫,喉头一股怨气,只欲吐出为快,猛可里一震,眼睛一张,还是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他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终于醒转,脑后兀自隐隐生疼,犹如已裂了开来,耳中有如雷霆大作,轰轰声不绝,心脏登登乱跳,虽眼前仍黑漆,但一时之间,还道身处雷雨电掣之中。浑浑噩噩之间,只觉霉气扑鼻,隐约分辨是一股泥土的霉臭潮湿之气和人体上发出的酸臭、狐臭味儿混合的古怪臭味,恶臭欲呕。他睁眼出力凝视,眼前更没半分微光,身下又凉又硬,似是卧在钢铁之上,伸手去摸,果觉草席下是块铁板。耳中听到极细微的簌簌之声,但身上还是不能动弹。他所处身之地,潮湿阴冷,隔了约摸一炷香时分,关节之间隐隐作痛,辨出簌簌之声系数十只蟑螂爬搔往来而出。他身不能动,蟑螂来去如电,倏然数十只从他身上爬过,隔不多久,又原路爬回。蟑螂数次来回,孙承志别无所事,不禁起疑,暗自纳闷:“蟑螂怎的恁般烦躁?”
心念甫动,忽感风劲暗生,呼的掠过鼻端,承志听声辨向,眼珠循风转过去凝谛,黑暗里隐约有个人形,一把抓住一只震翅跳起的蟑螂。蟑螂一入手,那人便将蟑螂塞入口中,吧唧吧唧大嚼,吃得津津有味。此人非但不觉蟑螂恶心,且吞咽下肚,还啧啧称道:“啊,好吃,好吃,原来蟑螂是这般美味!”黑暗里不见他神色,但听声知意,确是心魂俱醉,快美难言。而此人口音,孙承志听来耳熟,凝神一想,登时心头一震,暗道:“曹立俊!他不是给鬼面狐王捉去了么……岂难道……我跟他关在一起?”
孙承志满腹疑窦,苦于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得动,谜团一时难以索解。正错愕地发愣,忽有踢哒踢哒的怪声响起,细辨之下,似是鞋皮碰地之声,来人脚步拖沓,由远及近,响了数十下,又自停息。鞋皮之响甫歇,孙承志双目漆黑之前,忽有一道亮光射来,他在黑暗里时久,光束乍来,刺得他眼窝生疼,眨巴眨巴,勉力望去,但见原来是一道铁门下沿处开了一个尺许见方的洞孔,仅容人手臂伸进伸出。方孔本有铁板封合,不透光亮,此时有人拉开铁板,亮处一条手臂慢慢伸入来,粗糙的大手上托着一个盘子,盘中摆着一碟紫菜卷白米团子和一瓦罐碧油油的菜汤。盘子吧嗒放到地上,手缩回去又伸进来,还是递来一个盘子,盘中一碟切片的爆獐腿肉、一碟炒鸭掌、一碗姜醋金银蹄子。第二盘递入,须臾又塞进来一大桶白米饭和三副筷子。
借着微光,孙承志见铁门边已摆着另有几只木碗,碗中盛着饭菜,也是做工精致,用料考究的上好饭食,不禁心头疑云大起,疑窦丛生:“我和曹立俊似给关在牢狱里,可这些饭食丰盛,曹立俊为甚不吃,反倒任之冷残,只能靠吃蟑螂果腹?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不合常理。”忖念之际,那大手一替一手地将那些残羹冷炙的碗盏以及盛便溺的罐盂均搬了出去,随手啪的一声,合上了孔外的铁片,室内又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曹立俊忽嗓音发颤道:“咦?承志兄弟、承德兄弟,你二人怎的也被抓来啦?”原来他借微光看清了地上躺着孙、张二人。
他问了几遍,不听得有回答,只隐约听到呼吸急促之声,略一怔便即醒悟,讶然道:“啊,你们给封了哑穴啦!啊哟,你们既尽落敌手,咱们便再无外援,谁也不知道咱们陷身之所在,性命堪虞,岂非大事不妙,遭之极矣……唉,我给日本人下了药了,武功尽失,已成了废人,你俩可千万别要吃他们的饭食。汤里菜里全下了散功的奇毒,一吃就全身无力,肚中犹似数千把小刀乱剜乱刺般剧痛,丹田里提气亦难比登天。弄得老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不如死……哼!井上这王八蛋,原来早知我是卧底,这老小子狡黠老奸,老子还来不及发动,他先下手为强,连我咱三人一齐拿下……这……这可如何是好?”抓耳挠腮,搔头捶腿,懊丧无已。
隔了三、四个时辰,孙、张二人穴道自解,两人便问曹立俊细情,他便滔滔不绝,将被抓后之情说了。原来三人处身居然便是井上公馆地下密室,鬼面狐王将之掳来,井上其时忙于上海战事,不在公馆,鬼面未得其便,一时不得处置曹立俊,自关他入铁牢,俟井上返回,飨之以下了散功毒药的饮食。曹立俊吃后没了防身武功,日人刑讯再四,酷刑交加,逼得曹立俊吐露真情,说天下知他公馆底细者,只存孙、张两人。因此上赤练蛇王控纵毒蛇、玄武鳄王指引怪鳄,大举攻袭租界,本想一举消灭谢晋元全团,不料至后惨败,蛇王便擒得二人回来,将功折罪。
地底铁牢阴暗卑湿,孙、张二人久不动弹,浑身冻得发僵,二人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劲随心生,当下潜运内功,气转百穴,渐渐周身发热,一股温暖阳和的真气,游走在四肢百骸,渐渐舒畅安适。孙承志对承德道:“咱们看看有无出去之法。”曹立俊道已察过一遭,张承德伸手到四壁摸索,触手粗糙,伸手敲了几下,传出来的是极沉重的声响,墙后显是实土,而无空处。他一步一挨,细心将三面墙壁都敲遍了,除了装有铁门的那面墙壁之外,似乎这间黑牢竟是孤零零的深埋地底。囚室不过丈许见方,四壁严丝合缝,摸上去都是冷冰冰的十分光滑,均系坚硬异常的大石头。他运气凝力,往大石头上掌劈拳打,莫说纹丝不动,便是打击所发出的响声,也是闷滞发涩,传不及远。承德东敲西打,噼噼啪啪,忙了半天,徒劳无果,颓然倚墙坐倒,长叹一声道:“四壁皆是大石头,适才送饭的开光,看到地下青油油的发出闪光,地板是钢铁所铸,除却铁门出入,绝无出脱之法,看来脱身维艰。”
孙承志也惶急地搜简了一遍,长叹一声,摇头道:“只能等待时机,相机行事。”愤而破口大骂:“卑鄙无耻的日本小鬼子,害怕了爷爷的手段,便想关住咱们不放么?”越想越气,全身毛发皆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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