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1/2)
张宗昌听得入巷才把手松开,在刚剃未久的蟹壳青脑门儿上撸了三下,咂巴嘴道:“啊呀,你看看我听了消息这一得意,就忘了形,唉,老毛子全是……货!”原来恰如前文所表,俄国人虽是他张宗昌手下的客军,但一遇上事情,便拿出洋人的趾高气昂架势,隔三差五地上门来讨说法,像主人使唤走狗一般勒逼他出兵荡平九华。张宗昌早不堪其扰,派兵与白俄联合缉拿了一回,谁知派出的人马如石沉大海,一去不归了。嗣后,经探子查实回报才知,全军覆没。张宗昌这个败馁之将,念兹在兹,因此上一听到攻山良机,不暇细想,脑子一热就要亲自发兵,此时经参谋一提醒,他才恍然大悟,立马着人将攻山之机,下传给白俄归化军营部,低三下四地央白俄自挑大梁。
话休絮聒,且说白少华在九华山上盘桓了十来日,传授了云儿一套枪法、一套掌法,传了小翠一套轻功提纵之术。其间白少华熬不过云儿厮磨,他也有意将黑衣会的故事摘要讲述给云儿、小翠二人听,云儿自有一番心驰神往的遐想。
革命者心系天下,白少华不日便匆匆告别下山,离池北去讫。云儿一改往日贪玩惫懒之情,在山上苦练武功,自从白少华一番勉励开导,将黑衣会众英雄风范的事迹一教,他少年之血沸腾,深受启迪,顽心收敛,心无旁骛,武功进展便顺遂。时光易过,腊尽春回,倒再没外人上山滋扰,云儿苦练不缀,闲时与小翠山间田畔,池塘苍松,屋前峰后,习练轻功,形影相依,情好弥笃,日子过得比以往充实而快活,逍遥自在。
日月如流,物换星移,睒眼就是民国一十五年。张螭蟠老先生以知天命的岁数尚练功不缀,闭关辟谷,与世隔绝。这日晨间,云儿劈完柴、水缸里担满水,正拟习练那套师叔新教的掌法。不遑山下传来急骤的马蹄声,云儿循声见几骑生客转过山道,飞骑扬尘。他们一见到屋宇人影,当先一匹枣红马上一名丘八扯开破锣嗓子喊:“兀那儿郎,好大的胆子,犯了天大的事儿,还敢野驻此间,尔等太过逍遥。呔!快随老爷们走一趟,若嘣半个不字,仔细吃鞭子!”
云儿见那兵官一手拿出缉捕海文,一手挥舞马鞭,朝自己头上扫来,无暇多想,一个“鹞子翻身”跌下山道,绕至众骑身后,拔足朝山下飞奔。
一名洋兵抬枪“砰”的射击,云儿腿上一热一痛,应声倒地。一大帮老毛子卷舌瞪眼乱吼,如鹰拿燕雀般将之压在地上。那中国军官会得擒拿手,抓着云儿的麻穴不放,寒鸭凫水式、野马倒攒四蹄,绳捆索绑起来。
云儿运力挣扎,犹如铁索横江,动弹不得,忙乱中只隐约听得木屋中传来小翠的尖叫之声:“你们这帮杀千刀的畜牲!别碰我!”
老毛子飞起一脚,踢在云儿头上,云儿眼前一黑,来不及去救小翠,痛感才要往心里钻,早已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云儿睁眼,身已在水牢之内,缧绁加身,水腥气与霉臭味呛得他连连咳嗽。
潮湿的霉菌像肿瘤一样,这儿一堆,那儿一坨,形似胃肠内的菜花壁,令人见之作呕。云儿隐隐觉腿上麻痒,腿一挪就钻心地疼,一瞧之下,寒毛竖立,浑身鸡皮皆起:但见小腿肚上中枪弹之处,已有人在弹孔中横捅了一条粗布,以布扎紧伤口,阻血狂流。伤口处皮肉外翻,肉芽如疹乌七麻黑。伤口四围一圈的皮肤已被水渍浸烂发白,整条左腿肿了三、四倍大。顺着伤口里的粗布兀自在流脓冒泡,即使水牢中有积年的恶臭,也难掩云儿腿伤里所散发出来之腐臭异味!
云儿头痛欲裂,浑身发烫,口干舌燥,五内如焚,神智倒不昧,挣扎着想爬起来。才刚一举目,猛见水塘里一条花斑毒蛇在水面上滑行,行迹呈“S”状,蛇体划出的弧线,美轮美奂。
云儿一股阴寒冷彻全身,毛发笔立,不禁大吼:“我倒底犯了甚错、碍了谁眼,要让我受这等苦,吃这般罪?痛啊——!苦也——!苦也!!”吼声既响,嗓音嘶嘎,犹如鬼哭,那条蛇亦受了惊吓,“噗隆”窜入水底,无影无踪,只余水花微溅,水面噼啪晃荡许久。
牢内昏暗,见物全靠水光,此一下子水面波澜,晃得云儿眼迷头花,一股闷气堵在心口难受。
正忍耐痛苦煎熬之际,牢门上忽有人咣咣敲击,声音在牢室内回震,荡得云儿几乎七窍冒血。他抬头一看,却是个穿黑皮、打绑腿的狱卒,怒目龇牙,以哨棍击打铁门。云儿低头也不去理会,这么一来,狱卒反而来劲了,豁开龅牙嘴就嚷上了:“大胆死囚,乱叫唤个毬儿!你犯了甚事进来的,我管不着!可这死囚牢是专供杀洋人的凶犯关的,你既杀了洋人,也莫抵赖,虽看似年纪小了点儿,我也敬你是条汉子。既是个好汉,就别哼哼唧唧地闹怂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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