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灵魂归处(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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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不平等的。”
这句话白纸黑字,书写于白色教会的圣典之上。
作为将人类赞誉为万物之灵长,神之宠儿,这世间万千事物与生俱来统治者的教派,白色教会诞生在德鲁尹们已经避世不出而其余族裔与人类的来往不似古早那般密切的年代。
这也因此,当后世的圣典续写者们经由恢复的来往确认了那些类人却又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非人特征的族裔并非古老传说虚构而是货真价实时,他们在如何解释这些存在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有一部分认为他们是人类的分支,是至高神创造人类时诞生的近亲族群;而另一些人则认为只有人类才是真正的神灵造物,那些“亚人”只不过是某种黑暗力量对于神灵造物的拙劣模彷。
这两种观念的不同是教会大分裂的诸多理由之一,而遗留在东海岸如今势力最为庞大的耶提那宗。
便是第二种观点——即认为一切亚人均是劣于人类之物的坚定捍卫者。
千年以来的耳闻目染使得这种信念虽不深刻却广泛地存在于帕德罗西帝国的人民和贵族心目中:人类以外的亚人生物均是低人一等的。虽然到了实际执行阶段它并不深刻的那一面就会呈现出来:精灵之类以人类观念算作美貌的生物常常只因为长得好看就成为这个例外,而矮人由于工匠水平很受人类敬仰所以也总能能获得对等的身份。
但兽人始终是一个例外。
即便在各族并未断绝来往,传奇们行走于人间的古典时代,兽人都是一个孤僻而不被理解的种族。
绝大多数的兽人都难以控制自己动物面的天性,他们会作出许多“不文明”的“野蛮”的举动。因而自古以来整个莫比加斯内海沿岸便一直都有“不要走入那深邃的森林,因为那里头有以无辜者血肉为食的狼人。”的传言,林中的狼人这个概念本身就是许多家庭从小恐吓孩子的黑暗童话——而就在此时此刻,童话变成了现实。
预先逃回的轻骑兵将此前的遭遇已经尽数告知,因此当亨利一行人归来时切斯特的领主夫妇已经拉着他们麾下浩浩荡荡的百余名私兵在大街上严阵以待。
心急如焚的领主与夫人眼见狼人状态下的自家孩子被五花大绑当成货物一样扛在马背上当场就一个气得满脸通红另一个捂嘴痛哭。
若非他们二人体重都较为傲人一哭一怒让脸部皱成了一个馅饼的话这一幕或许能引起许多民众的同情而非笑意。
“上弦!”“啪啪啪——”与南境城邦联盟来往密切的帕德罗西沿岸都市地区受商人领主们影响也很是钟情弩手,呈现出上窄下宽梯形的帕维斯塔盾被放置于街道正中央的地面上形成了掩体,而在防线后方的弩手们在军士的指挥下利用羊足杠杆将强力的钢臂弩一一上弦。
尽管并非最重型的绞盘弩,这类钢臂弩搭配粗短的破甲失也具有相当可观的杀伤力,想来是其中一名轻骑兵注意到了他们一行的防护装备并不差的事实,又或者只是领主夫妇在心急如焚的情况下决定把手中的牌全都打出来?
这已经不是哪怕亨利这种等级的战斗力可以独力杀穿的局面了。
百余人的部队横在可以并行三台帝国四轮马车的切斯特主街,平铺开来的塔盾形成了第一道阻拦,而弩手们将上弦好的弩机架设在塔盾上方边缘,自掩体后方严阵以待。
在弩手的身后是手持长戟的步兵,少量装备了前胸甲与头盔,更多的只戴了一个轻型钢盔。而更往后去最为精锐的穿着半身甲的军士们则围在领主夫妇周围,形成了一道严密的防线。
这样缜密的防线和兵力打一场中小佣兵团规模的冲突都已经足够,为了区区几个人如此兴师动众,让洛安少女多少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这样有层次有纵深的布局自然不是将一切精力都用于宠爱孩子的领主夫妇所为,那名站在他们身边短寸头胡须花白左眼失明有一道剑伤,50岁上下身材精瘦的指挥官显然才是始作俑者。
而当贤者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与他对上了眼时,这位曾是佣兵出身因伤退役被招募为顾问的指挥官对他并无怒意,而反倒脸上有些无奈。
比起一怒一泣注意力全在亨利一行人身上的领主夫妇,这位指挥官尽管站姿挺拔看似也在怒视伤及少主的恶棍,实际上却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周遭。
——闹大了。
他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效力的这对贵族夫妇有这么溺爱自己的孩子。
这件事完全不必这么处理。
可以花钱私了的事情都不算事情。佣兵罢了,私底下给点钱打发打发过去就完事了。结果他俩一听说自己家孩子受伤惨重一下子就动用了所有的私兵兴师动众——现如今这些好看热闹的切斯特市民们都从自家的窗户探出头来围观,亲眼目睹切斯特家少主人狼模样的居民窃窃私语为感情所控的领主夫妇听不见对他来说可是清晰可闻。
结合切斯特镇上的失踪和死亡桉件,这冲冠一怒摆出来的阵列搞大了的事情,简直就是在向全镇的人民宣称杀人犯是领主之子。
生命是不平等的。
这是白色教会的宣传,也是许多帝国民众内心的信条。
而即便是在人,在拉曼人当中,生命也确实是不平等的。贵族的命就是比平民的命要精贵,犯事的贵族子弟杀害平民且得不到公正处理的事情在这个国家简直司空见惯。
但这次要只是杀人就好了。
众所周知,拉曼的贵族们是比平民更高贵的存在;而同一时间,白色教会耶提那宗的信仰中又将亚人列为低于人类的存在,尤其是茹毛饮血有动物特征的兽人简直与野兽无异。
那么这里就产生了一个悖论,一个贵族狼人,到底是高贵还是低贱呢?
指挥官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在盘算自己现在辞职能带走多少财宝。
因为周围民众的讨论声已经越来越大,交头接耳间一套完整的理论已经被发展了出来。
他据理力争过,当那个贵族出身的轻骑兵一副丢人模样逃回来进行添油加醋以开脱自身罪责的报告时,他就试图告诉自己的雇主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派人出城去接应少主并且给佣兵们一些钱把人偷偷赎回来。
但盛怒之下的领主夫妇一点都没有听闻的意愿。
那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最为宝贵的孩子。
捧在手心里,想要的一切都给他。
他连委屈都不曾受过,又怎能受得了这些苦痛?
理性的声音他们听不得,而那连像样的战斗都没能挑起就逃跑的年青贵族骑兵则康慨陈词:“伤及少主的贼人,肯定需要千百倍奉还!”
仿佛他下一次便会豁出性命去誓死战斗。
接下来又该怎么收场?
浩浩荡荡的阵势已经惊动了整个小镇的人,目击者成百上千,而口口相传添油加醋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到附近的大港帕尔尼拉。
一直掌握着切斯特为所欲为的领主夫妇俨然是本地的土皇帝,可他们终归不是真正的皇帝。
事情捅破了,消息走漏了。
帝国的律法和教会的圣骑士都会闻风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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