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出山(1/2)
第二十三章 红狐出山
伍文通大败,黔州八万将士殒命,各部开始暗潮汹涌。
黔州诸部有多半本就是在杨明珍威逼利诱之下服从,各部除了将本部原有防卫交予杨明珍调配之外,在白灵二败云阳之后,还不得不将本部适龄男子再次遣出为杨明珍卖命,剑东一战,四万将士殒命,两万余人伤残,剩余逃散,而损失的这些人并不是杨明珍的直属部下,而是从各部征召而来的年轻男子,如此一来,各部开始更加不安,照这样打下去,到最后,自己部族的力量越来越小,而杨明珍却毫发无伤,本来就对杨明珍颇有微辞的部族已经开始计划如何规避杨明珍的征召了,而恰好陶臣末将俘获的两万余伤残将士都尽数放归各部,以致各部开始重新审度眼前的形势了。
而此刻的杨明珍才开始觉得大事不妙,他在黔州的兵力本来就两倍于陶臣末,可不到一个月时间,自己的力量便被削弱了一半,而兵败的伍文通还下落不明,他不得不将镇守土龙坎的曹静荣宣回黔阳商量对策。
杨明珍手下三大猛将白灵、李秀、曹静荣,白灵战死,李秀下狱,如今只剩下曹静荣了。这土龙坎是黔阳门户,自杨明珍入住黔阳,便一直让曹静荣镇守在此,曹静荣原本是黔州甘扶部将领,后在杨明珍扶植下当上了甘扶的府司,除了伍文通,杨明珍最信任的人便是他,其人作战勇猛,杀伐果决,对杨明珍甚是忠心,当年也正是他联手杨明珍将桐平部司曾鸿击落马下后不治身亡,以至桐平从此势衰。
陶臣末以静制动,解决掉了杨明珍一半的兵力,但是他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土龙坎无异于天堑,要想拿下黔阳,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杨明珍再鲁莽也不会重蹈覆辙分兵进击,好让他逐个击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怎么来与杨明珍耗。
对于土龙坎,任蒹葭再了解不过,要想一蹴而就几乎是不可能的,激愤如王立阳此刻也深觉事情有些为难。
众人无言,反倒是陶臣末先微笑起来,说道:“诸位这是怎么了,到目前为止,咱们可还没输过呢?”
“话虽如此,可听夫人说来,这土龙坎再加上一个曹静荣,事情是真有些难办啊。”魏文忠道。
“世间本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其实李秀说的一点都没错,杨明珍经营黔州几十年,岂是我们说拿下就能拿下的,他前期失利,无非是我们端了他的老窝,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冷静下来,他自然能看清楚个中利害。”陶臣末缓缓道。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王立阳问道。
“三件事,其一,夫人回归桐平,各部所望,夫人需要利用好这一点,尽量动员黔西各部出些力量,有人的出人,没人的出粮草、兵器,接下来是长久的对峙,所以,我们要保证绝对力量的对比一定不能弱于杨明珍。其二,魏文忠、王立阳,你二人各领三万人马,攻下诗夜、长平两司,杨明珍现在已经将所有主力调至土龙坎,这两地守军都不会超过一万人,我们要想集中精力对付土龙坎,不能有任何后顾之忧。其三,我来负责伍文通,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我们的谍探所不知道的事情。”陶臣末异常冷静的吩咐道。
任蒹葭、魏文忠、王立阳各自领命而去,黔州战事陷入对峙局面。
陶臣末在黔州大展身手的时候,大渊北境也风云诡谲。
北境极寒,虽已春半,但依旧大雪纷飞,似乎彻底掩盖了硝烟的气息。
图兰骨柔当真是要憋坏了,这大雪压境,战事难起,自己一闲下来便又要胡思乱想,所以便时不时的建议自己的王兄尽快让她领兵去试探女柔的实力,可王庭众人皆认为极寒天气用兵凶险,无奈,她次次悻悻而归。
这一日,王庭议事,图兰骨柔再次提出用兵,但包括大将军图兰兀考先、左吾卫将军图兰博秀在内的大将都觉得时机未到,图兰骨柔甚觉无趣。
这时候,邱心志突然说道:“属下以为,是该考虑考虑郡主的建议了。”
众人诧异。
“先生之前不也觉得时机未到吗,今日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图兰博秀问道。
“前些日子确实不是时候,可现在时机正好。”
“说来听听。”图兰冰穆说道。
“前段时间,北境暴雪,风能毙人,可眼下已快春末,虽还有大雪,可已然轻了许多,如果我没猜错,女柔的金筑汗也在等雪天过去,此时他们定然还未做好开战的准备,如果我们现在突然用兵,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图兰冰穆沉思一会儿,突然笑道:“有意思,我如何就未曾想到这一点,诸位以为邱先生的想法如何?”
“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可这天气确实也不利于我们行军呐?”图兰博秀说道。
“现在行军确实有些困难,所以金筑一定会认为我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此所谓出其不意以致胜,老朽以为,现在时机再好不过。”
“我同意邱先生说的。”图兰骨柔不假思索的附和倒。
其他人倒还有些犹豫。
图兰冰穆沉思良久,突然开口说道:“不错,如果硬碰硬,我北弃三十万男儿根本不惧怕金筑,更何况他的二十多万人完全就是各部拼凑的,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并不划算,如果我们真能出其不意而让金筑兵败,这样既可彻底平了北境内乱又可保我北弃精锐不损,就这么定了,虽有风险,但无险不利。”
“既然王爷决定用兵,那我等只顾听命便是,老子早就想生吞了金筑这老王八蛋了。”图兰兀考先朗声道。
这会儿最高兴的自然便是图兰骨柔了。
议定之后,图兰骨肉与图兰兀考先、图兰博秀等人一道迅速点兵起行。
虽然两部平日里只有五日路程,但北弃大军在大雪中迎风而行了十余日方才到达女柔大军集结之地。邱心志预料的没错,金筑完全没有意识到图兰冰穆会在这个时候开战,北弃大军压境,金筑甚至还在帐内烤着火,他拼凑出来的二十万大军以各部为单位,各自扎营,此刻完全乱了阵脚,一阵慌乱,被北弃大军全部冲散,炽热的鲜血在厚厚的积雪上腾起团团雾气,图兰骨柔等人几乎未遇到任何有效抵抗便生擒了金筑,北境天下,尽归图兰一族。
而在云阳的程锦尚也并未闲着,他手下有诸如陶臣末、王金易、魏文忠、王立阳、丁康阳等将才,但要想争夺天下,他还需要一位纵览天下大局的谋士,边向禽是把治民理政的好手,可对天下战局的把控却欠了一点儿火候,就连他自己也时不时的在建议程锦尚尽快找到一位合适的谋臣,只有如此才能保证内外兼收,以谋天下,程锦尚很清楚,其实陶臣末就是最好的人选,但群雄割据,他需要陶臣末在外征战,平复寰宇,谋臣,需要另觅他人。
这段日子以来,通过告示天下,也招揽了不少人才,但经过应策,始终没有人能达到程锦尚的期望,这时候,府中一位叫做韩虽的人向他推荐了周不易。
周不易,字知意,蓉州阳城人,早年曾在宰相府任职,但因看不惯皇帝昏聩、秦庸乱权,一气之下辞官归隐,后在蓉州青幕山开堂授学。
程锦尚之前也想过此人,但这周不易早就宣告此生绝不会再出山为政,当年蓉州叛军作乱,叛军统帅张鹭曾多次登门拜访但都被拒之门外,据说前不久,陆守夫也曾派人前去,但最后也未能成行。这周不易可不是一般沽名钓誉的人,当年在相府的所见所闻着实让他寒了心,所以他才会对人性彻底失望,除非真有人特别到能让他放下心中所有戒备。
“不去试试又如何知道呢,自古贤士皆有些矜持古怪,只有如此方能显出他们的名声,所以将军要是真心想让这周不易出山,试试总是没错的。”刚从云州返回不久的王金易说道。
“是啊,再有就是这些名士也不是谁都会跟的,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他们也会择主,这张鹭、陆守夫不行,程兄去试试说不定就成了。”边向禽道。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去试试。”说罢,稍稍作了些准备,程锦尚便带着边向禽、连成宗一同去往了青幕山,王金易则留守云阳。
青幕山位于蓉州西境,离云阳有四日路程,此地群山起伏,绿树如茵,山涧清泉隐隐,似明珠镶嵌,看样子是刚下过雨,雾气腾腾,鸟鸣不断,行于此,仿佛置于仙境,人间俗世,与这里毫不相干。
青幕山位于群山中位,曲径缠绕,直通山顶,程锦尚等人花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走到山间庭院,门前书“青幕居”,踏门而入,只见庭院并不复杂,都是些简单的居室,正因如此,才与这郁郁青山相得益彰,各持所安。
报了姓名,院中书童并未有太多表示,只是先招待他们三人坐下,沏了壶茶,这才缓缓道:“先生已于月前下山游历,至今未归,我等也不知何时归来,诸位用过茶后便自离去吧。”
“这么不巧,先生当真游历去了?”程锦尚有些狐疑。
“确实如此,有劳诸位白跑一趟了。”
“如今四处战乱,先生还有这个闲心去游历?”连成宗自然也是不信。
“诸位不也从云阳远道而来吗?心中有所念,身外之事皆如尘土,又有何影响?”书童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程锦尚与边向禽对看了一眼,这书童口才确实非凡,所谓名师出高徒,想必这周不易更是了得。
“只是不知先生大致何时归来。”程锦尚问道。
“万里河山,归期不定。”
“这......”连成宗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边向禽摆摆手,起身向书童行了一礼,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也不叨扰了,待先生回来,我等再来拜访。”说罢便示意程锦尚离开。
程锦尚无奈,只得领着连成宗先行离去。
下山途中,连成宗不禁抱怨道:“我们跋山涉水而来,这书童一句游历便将我们打发了?”
边向禽笑道:“自古名士皆如此,你不多跑几次,如何能显示你的诚意呢?”
“大人的意思是这周不易故意躲着不见我们?”连成宗问道。
“多半如此,你想想,这位周先生在青幕山开堂讲学,你也见着了,这些学生都住在山上,这先生都走了,学堂还怎么办?”
“那依你的意思呢?”程锦尚问道。
“我看这青幕山远离战事,山下小镇也算安宁,咱们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我们不妨先到山下的小镇歇歇脚,喝点儿小酒,过两日再来,怎么样?”边向禽的心情看起来确实不错。
“行,咱们总不能这时候又回到云阳过几天又从云阳往这儿赶吧,就依你,喝酒去。”程锦尚也笑道。
就这样,程锦尚三人便在青幕镇逗留了数日,这几日时间,他们也暗地里问了些这镇上的百姓,百姓表示并不知情,但这周不易自打辞官之后便很少再出这青幕镇,如此一来,边向禽就更加确定周不易并未离开了。
五日之后,程锦尚等人再一次登山拜访。
依旧是上次接待他们的那位书童,依旧是请坐奉茶,而这一次,程锦尚反倒不急了,品完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书童只是远远站着,也不搭话。
过了许久,程锦尚才起身问道:“不知周先生是否游历归来?”
“先生确实已经回来,不过他身体有漾,不宜叨扰。”
“噢,严重吗?”程锦尚问道。
“我也不知,只是先生交代,他不想见任何人,诸位请回吧。”
“那好,我等过几日再来拜会。”程锦尚微微鞠了一躬,带着边向禽、连成宗又一次下山而去。
刚踏出院门,便被书童叫住,程锦尚以为这周不易打算见他了,心里一阵高兴。
“先生说了,他已发誓不再出山,诸位不必再来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见你们的。”
连成宗自然又是十分不高兴,他是江湖人士,哪里见得惯这些弯弯绕绕,正欲争辩几句,却被边向禽一把拉住,说道:“咱们下山再说。”
下得山来,程锦尚疑惑不止:“这一次书童并未再借口先生远游,只是说他身体有漾,我本以为机会来了,可临行之时,书童的一番话却又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说这到底什么意思?”
“我也糊涂了,本来以为书童说先生归来便是有机会,可他最后又说不想见我们,难道还是在试探我们的诚心?”边向禽说道。
“唉,这读书人花花肠子可真多,那咱们还去不去了。”连成宗甚是无奈。
“去,当然还去,我觉得这位知意先生就是在试探咱们的诚意,都去过两次了,不妨再多一次。”程锦尚说道。
主意打定,三人又在青幕镇逗留了数日。
三日之后,程锦尚置办了些礼品再一次登山拜访。
刚到院门,却发现四处挂着黑花白绫,程锦尚等人一时不知所措。
这一次,院中的学童都面色凝重,四处奔走,全然没有了前两次的从容淡然。
过了许久,前两次接待的书童才过来招呼他们。
“这......这是怎么回事?”程锦尚十分不解的问道。
“先生他......先生他过世了。”书童显得十分悲恸。
“什么?”程锦尚、边向禽、连成宗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不不不,年轻人,这种玩笑开不得,周先生若不想见我们,有很多种办法,这又是何苦呢?”边向禽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
“生死乃人生唯二之事,更何况那是我先生,小可岂会开玩笑?”书童一脸严肃的说道。
“小先生,你告诉我,这件事不是真的,只是周先生不想见我们对吗?”程锦尚显然还是不信。
“管他真假,一试便知。”连成宗可没什么耐性,话还未说完,作势要往里里面闯。
书童一横身,挡在连成宗面前,面带怒气,说道:“要想进此门,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程锦尚正欲制止连成宗,房内却突然传来一声温婉清脆的声音,道:“宁须,你退下。”
众人应声而望,只见屋内缓缓走出一女子,一身黑服,虽神情肃穆,但眉目如画,明艳暗藏,端庄亦足。
这个叫作宁须的书童听闻女子招呼,便很快恢复了平静,向程锦尚等人行了一礼,缓缓退去。
“诸位,家师不幸蒙难,今日恐怕是不能接待各位了。”这黑衣女子缓缓的说道,语气虽然温和,但却不容让人有意义。
“只是,这......周先生为何走得如此突然?”程锦尚还是忍不住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知诸位前来的意图,只是今日确实不是时候,诸位若是当真心中有疑惑,七日之后再来吧。”黑衣女子依旧不疾不徐的说道。
程锦尚和连成宗可能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子镇住,气氛稍稍有些尴尬。
边向禽打了个哈哈,说道:“那行,既然如此,咱们就七日之后再来。”说罢便拉着程锦尚的手臂往外走,程锦尚无奈,只得招呼连成宗先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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