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二章 蜉蝣哪堪比天地 万象去罢见众生(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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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威胜,青宫。
每一天的公务都堆积如山。
天气依旧阴冷,但院子里披着点点积雪的桃花开了,楼舒婉抓紧时间批改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只偶尔抬起头来,让自己的心神得以短暂放松。盛开的桃花会让她想起已有些模糊的江南,想起当年不负责任的生活。那真是太开心啦。
中间的某一刻,还是让侍女小秋将窗户关了起来。咕哝几句:“鬼天气越来越冷。”
搓一搓手,继续埋首到案牍中去。
女人的身体,总是特别畏寒一些,虽然这几年在史进、王巨云等一众高手的提点下,也尝试练习了一些健体的气功,但她的心思过于活跃琐碎,入静不易,练到如今虽然身体比普通女子要好些,但在她看来仍旧觉得进展太慢。
人跟人的差距有这么大吗?西南的那个狗混账宁什么,他是怎么练的?
虽然史进、王巨云等人都曾慎重地说过西南那位的武艺未必有传闻中的那样高,但在楼舒婉想来,对方至少在江湖上的一流身手还是有的,否则当年在吕梁山,他岂敢那样大吼林宗吾。自己心思活跃,他不也是……凭什么啊!
世道待人不公。
偶尔咒骂一下贼老天,骂骂西南的狗混账宁什么,也算是内心消遣的方式之一,并且也算得上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做事的坐标来源。对武艺的进展虽然不解,但有一天倒是可以想得明白:
狗混账宁什么这么些年以来,多半也是如自己一般没日没夜地在工作着,批折子、看消息、一场场的会见与博弈、战战兢兢地往前走、每时每刻思考着谁在骗自己、某些讯息里是否又暗藏了某些自己错过了的端倪……
不会有其他的方法了。
而相对于过去几年时间里那灰暗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局与压力,一件件令人灰心的事情与仿佛延绵不绝的噩耗,如今至少许多事情暂时顺遂起来,晋地可喜的发展随着一本本折子上记录的信息,犹如大河奔涌般每天每天的在眼前流过,问题依旧多,但一个个的结,也有了逐渐解开的势头。
烦闷的程度,总要比前几年有所缓解。
每天能够分配给批阅这些折子的时间并不长,其它的时间里,还有一项项的碰面,一场场的会议要进行。对许多大族或是势力的代表,她需要亲自碰面进行拉拢,对大的方向做出拍板,而针对许多具体事务,她都得与晋地内阁的数名大臣开会,商议进展以及安排下一步的方针,有的时候还得分别进行拉拢或是打压。
虽然眼下的权力基本归于她的身上,但实际上,她与朝中众多文臣的私谊都不算厚,与许多人保持着疏离与公事公办的态度,而即便对身边的幕僚团队,她的管理仍旧基于权术的平衡,而并非私谊上的拉拢。
女子执政,在眼下有着身份上天然的弱势,与人过分亲近,对方便容易生出欺瞒和摆弄你的心思,这是从田虎时代就积攒下来的惨痛教训。
也是因此,除了对于玉麟、史进等部分人物有着相对亲切的信任,楼舒婉在面对大部分官员时,一直展现的都是公心而非私谊,这保证了晋地执政在某方面的清廉与洞察,但也令得女相的执政基础,在另外的一些方面,一直有些如履薄冰。
按照狗混账宁什么在信函中对她尖酸的讽刺,这只能算是一种“封建的清廉”,如同走钢丝一般,虽然短暂地维持,恐怕难以长久。
如果能够如西南一般,建立更加可用的弟子与参谋班底,她的道路,应该可以走得更稳一些。但没有办法,她不太会教育弟子,也很难对下头的人形成宁毅一般的“君主”般的权威,在大部分的时候,了解晋地状况的人们都会对她的“公心”与“无私”表达敬意,但这样的敬意,在更加明确的权利面前,也很容易分崩离析。
类似史进这类侠客,拥有自己坚定不移的“道”的,太过稀少,而即便史进的忠诚心值得她无条件地信任,她也极少让史进担任亲卫之外的其它工作,例如情报的收集,例如他对某些事情的看法,即便偶尔询问,侠客的角度,也会有所偏颇,楼舒婉极为珍惜地不想让他去沾染更多的俗务。
戏文上总会觉得某某主君昏聩的原因在于不能任贤用能,但实际上,身处权力核心的人最痛苦的,在于根本不知道什么信息是真的,什么信息是假的。大部分时候的权术平衡,也是希望三个人或者更多的人能够说出几个不同角度的观点,以期待从观点的碰撞中寻觅到真相,而一旦下层人员形成同盟,再英明的君主眼中都只能漆黑一片。
正确的讯息才是一切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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