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的乡村第14部分阅读(2/2)

生产队人物嘴都起了腔,汪书记晓得事情复杂化了,态度软下来,说“农贸市场我们先给它正常营业,生产队有意见可以到乡政府谈。”

“事情解决好了,农贸市场开业也不迟,这些年没盖农贸市场,山花人吃饭也没吃到鼻孔去。”老队长态度强硬。

汪书记知道自己直接对话,乡里就没周旋余地了,眼光示意土地所金所长,金云准上前将老队长拉到一边,和老队长商谈,老队长不争不吵,咬着自己的理不松口,两人明白谁也说服不了谁,废话讲了一大堆。

山花集市是露水集,太阳当头,集市上的人便慢慢地散去,剩下的都是固定摊位,乡里干部忙碌得一大晌,饥肠辘辘,见带队的领导激|情不在,三三两两自找摊点填肚子,统一行动无疾而终。

汪书记憋着一肚气回乡政府,临走时指定财政所周所长、土地所金所长负责和梅子队接洽商谈,这农贸市场当初承建,他就没参与,邹书记交给刁人大负责的,现在倒好,邹书记升迁,刁人大被免职,吃香的喝辣的没自己份,麻烦来时,自己一手捧,马劲飞也不是什么好鸟,大钱赚到手,小钱不松手,抓着乡政府当初承诺不放,还找县里个别领导压着,他不想插手农贸市场管理,本来这是工商的事,只是屈于上面的压力,才组织这次统一行动,群众提出土地费新的要求,他是万万不能答应,总不能乡政府亏本,让马劲飞赚钱,你县里领导不是压吗?你出钱!自己不能上去反映,让群众上去反映,上面追查下来,谁屁股有屎,谁自己去擦,汪书记到乡政府门口,已拿定了主意。

袁野见汪书记撤,便和联防队员们挥挥手,让他们自行散去,刘建德抱怨“连个早饭都没人管。”

程德芹一旁杠他“汪书记在,你怎不说?”

“他嘴撅都能挂粪桶,我去找抽啊!” 刘建德倒识实务。

程德芹和刘建德又合议去敲张侠的竹杠,张侠脸薄回不住,一讲便成了,他喊袁野,袁野说“你们去干吧!”

袁野喊住刘晓强,笑着说“怎样?乡政府偷鸡不成蚀把米,老百姓找你们要土地补偿费了。”

“这不是我俩考虑的事情,你见到我这个媒人,怎么老是无动于衷,有些话说明了不好。”刘晓强拍拍肚子。

“肚子痛,我还准备请你吃肉丝面,拍马屁又拍到马蹄上。”袁野装不懂。

“既有这个心,我忍口吃点。”刘晓强一副勉为其难贼脸。

两个人晃到韩嫂的小吃部,都觉肚子确实饿了,袁野让韩嫂在肉丝面里加了荷包蛋,连汤带水地吞下,方打住馋头。

第六十章 余波未了

下午梅子队十来位村民在老队长解绍定带领下,声势浩大地进了乡政府,周、金两位所长在小会议室接待了他们,双方互不让步,吵得一塌糊涂,办公室邢主任为防不测,给派出所去了电话,胡进明接过电话,征求袁野的意见,袁野说去看看,胡进明不放心,建议他带两个联防队员去,袁野不以为然,说“这事我一个人去行。”

他不想造成群众误会,人去多了,群众逆反情绪严重,他串门似地到了小会议室,赶上群众堵门不让周所长出来,解绍定是个老江湖,正不急不缓地说“周所长,你不能走,这个事情呆有个说法。”

周所长像是血压升高,脸红气喘地说“我讲你们也不听,你让我给什么说法?”

“不是我们不听,你说让农贸市场正常营业,我们也不是不答应,我们要求先重新丈量田亩,你没未答复。”解绍定一板一眼地说的同时,还向袁野笑着点了点头。

“乡里和你们生产队已签过协议,让我来说重新丈量、重新签,我没这个权力。”周所长搪塞道。

“你蹲点在我们村,我们群众有事,不找你找谁,乡里安排你和我们谈,如果你说你不能当家,我们去找汪书记。”解绍定抓住话柄,将他的军。

周所长哑口无言,他当然不能怂恿他们去找一把手,也许一把手正在办公室听音,解绍定见他不表态,手一扬,作势带群众往书记办公室去,袁野迎面挡住,他拉了解绍定手臂一把,说“老队长,我俩出来说说。”

解绍定伫足,眉开眼笑地说“不是要逮我老头子吧?”

“我逮你去干什么?派出所又不缺烧锅的。”袁野开着玩笑。

“老队长在家一天两顿酒,逮进去把他酒戒掉。”一个壮壮的中年汉子幸灾乐祸地说。

“讨你这好口气,大美子啊!”解绍定乜了叫大美子的人一眼,不满地说。

“怎样?老队长!时间干长了,又不退休,影响人家进步。”袁野打趣道。

“我好不容易干这么大官,能随随便便让给他,当官真不样,我昨天在田上,我家老婆子喊我绍定,回来吃饭!我就没听见,她一声老队长,我立马回来了。”解绍定风趣地说。

一屋人哄堂大笑,紧张不快的气氛被笑声冲淡了,袁野拉着老队长到隔壁办公室,问“老队长,你和周所长吵什么?”

“周所长在我们哪儿蹲点,我们是熟人生吵,故意吵给乡里领导人看看。”解绍定狡黠地眨巴着细小的眼睛。

“上一届领导定的事,周所长就是想做主,不经乡里研究,也作不了主。”袁野劝解道。

“我纸糊灯笼,心里明白,盖农贸市场是好事,我老头子也支持,不然我也不会签字,不是刁人大倒了霉,我还说他坏话,他屁股坐歪了,把农贸市场交给马劲飞个人,一间房子盖成功,可花到一万块钱,他卖三万五,不都是卖我们地皮钱吗?这我也不讲,人家弄到钱是人家本事,他在农贸市场还雇人收费,连我们社员卖个菜都要交钱,鼻子竖得比脸高,我看不惯,你会要钱啊!我也要钱,我要的钱是天经地义,到哪儿都站住脚,不像他黑收钱。”解绍定恨恨地说。

“这事急不得,乡里会研究的,你不要吵,把群众意见集中上来,搞个文字交给周所长和金所长,看乡里怎么研究。”袁野建议道。

“我晓得吵没有用,不吵没人把群众当回事,我不给你为难,马上带社员回去,乡里不给答复,我们到县里去反映,我不相信没说理的地方。”解绍定看得很清楚。

袁野笑了,打住这话题,问“老队长,你那个狗獾子可给我留着?”

“狗獾子哪留住,变成屎都肥了田,只要你去,我那儿还有两只跑兽,蒸一窑碟,我再捞点鱼,喝酒菜还是有的。”解绍定眼笑咪成一条线。

“老队长,给你一讲心痒痒的,可今天不能去,你带人到乡里来,我跟着你去喝酒,好像我们是一伙。”袁野吧嗒着嘴说。

“理解,等两天老头子来请。”解绍定知趣地说。

他返回小会议室,将二美子等两人喊出来,在走廊叽叽咕咕一通,又折回去。

“你俩所长在这儿,我们等两天来乡里讨信,再不给我们答复,我们到县里去。”解绍定下了最后通牒,带着群众一窝哄地下楼,楼梯道一片杂沓声。

周所长见群众散了,在会议桌敲敲黑壳笔记本,似乎本儿落上灰,走到门口向袁野诉苦“农贸市场是工商的事,乡里非要抻头,管出事了没人管了。”

金云准在后面说“周所,你和领导汇报吧,我有事找袁所。”

袁野随同金云准到了楼下土地所,他瞅着金云准问“有事啊?”

“没事,我懒去汇报,讲真话,不对领导脾气,领导不爱听,顺着领导话讲,老百姓不干,不如放屁。” 金云准说,“这事非要闹到上面,上面发话,土地重新丈量,其实量不量都那回事,老百姓早就拉过皮尺,现在就是谁掏钱事情。”

“袁所长,你在这儿,书记找你。”邢主任忽然闯进来。

金云准笑了,说“这好事跑不掉你。”

袁野摊着手说“叫我上去,我也没点子。”

袁野上楼,汪成运还在他原先的房间办公,只是门楣上挑出的硬塑招牌换成书记室,他见到袁野很客气,忙着给他泡水,袁野受宠若惊地说“刚在下面喝过。”

汪成运说“农贸市场的事你还要做做工作,县里很重视,李贵生副县长打电话过来。”

袁野装憨装痴地笑,不吱声,管他什么李县长、王县长,和我没关系。

“这个挑头的解绍定,你找他谈谈,吓吓他。”汪成运轻巧地说。

袁野心里道吓吓他,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拿什么去吓吓他。他没去顶他,只是说“我刚才和他谈了,让他不要到乡里闹。”

“不到乡里闹还不行,农贸市场开业他不能在里面捣乱。”汪成运得陇望蜀地说。

“他们说土地补偿事情,我也搞不清。”袁野试探书记的态度。

“补偿都补偿过了,哪能再补偿。”

汪成运不愿触及问题实质,袁野也就一旁敷衍“我看到他再和他谈谈。”

至于谈成谈不成,就不是我袁野身上的事。

“只要他不里戳外捣,事情没那么复杂。”

汪成运话未说完,桌上电话清脆地响了,他眉头皱成“川”字形,不耐烦地拿起电话,听了片刻,言表不一地说“谢谢你了,这两天我肚子不舒服,我就不去了。”

那边电话似乎不依不饶,他又说“不要领导打电话,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我到时和解乡长一道来。”

他放下电话,当着袁野的面骂“什么鸟人,吃饭也搬县领导。”

“县领导真重视,就把土地费用解决。” 袁野出着馊主意。

“老弟啊!上面只会压,哪会真体贴下面,事情出来,他们只要不讲岔子话就行了。” 汪成运气愤难平地说,“我们就这么定啊!”

袁野不知定什么,但还是毅然地点头离开,他刚到派出所,刘建德从值班室蹿出来,说“所长!电话。”

“谁的电话?”袁野有些警觉。

“马劲飞的!说找你有事。”刘建德倒很兴奋。

说鬼有鬼,袁野小声地问“你没说我在所里吧?”

“我说没看到你,他让我上楼找找。”

“说我到县局去了。”袁野见刘建德一脸困惑,说,“农贸市场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刘建德牛眼眨了眨,明白过来,在值班室大声地叫“所长到县里开会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哪晓得。”

袁野在胡进明的办公室和他碰了头,说了下午乡里的事,提到马劲飞请客,胡进明不爽道“把我们当讨饭的,出岔子就想起我们。”

袁野说他不想和马劲飞照面,出去溜达溜达,胡进明意志坚定地说“我晚上回去,就是他来,我也不去,我没喝过酒啊?”

袁野胳肢窝夹本书,抄小道到小山头,寻个向阳的山坡,席地而坐,太阳正西移,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第六十一章 又是新鲜事

日头一步一步地堕落,最终不可救药地坠入云层,月亮静悄悄地钻出来,一张惨淡凄冷的脸。

袁野不是高洁的蝉,不能餐风饮露,从小山头下来,倒像只觅食的野狗,在山花街上游荡,他看见好再来门头闪烁的电珠,拿定了主意,书揣进裤兜里。

楚经理听见有人进来,从柜台抬起头,见是袁野,形单影只,大嘴一龇,说“你来迟了,金所长他们喝起来了。”

袁野一听此话,料定金云准在里面,楚经理以为他是他们叫来的,还未等他打听金云准和谁在一起,这家伙从东边包厢探出红扑扑的肉脸,“老楚啊,肚片汤还没炖好,你不是猪现杀的吧?”

“干活就想起我,喝酒把我撂到一边。”袁野一旁挖苦道。

“哦!你从县局开会回来啦?” 金云准瞥见袁野,新奇地问。

“你以为我是柳树啊,往哪儿一插就生出根来。”袁野知道他找过他,不然他也说不出县局开会那当档事,联防队员们在所里对他的话执行得倒是坚决彻底。

“不愧公安老蚂蚱,想找你时,打着灯笼找不到,想躲你时,藏着捂着都躲不掉。”金云准话带讥讽。

“这就对了,学雷锋,恁是没人看见;干坏事,身边尽是公安;横批不服不行。谁让你就是这个命。”袁野和他说笑着进了包间,嗬!一桌都是故人,南陵村书记、村长、营长、会计四大员,外加工商所朱世仁。

朱世仁自那次挨揍,许久没和袁野同桌,今日猛然一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一闪而逝,他笑着嚷“袁所,我们喝了一杯,你来迟要补上。”

“喝不?,又不晓得等我,我还没找你麻烦。”袁野笑着回击,又掉脸向陈永柱书记问,“书记今儿怎抽出时间?”

“山里你们不去,想见你们难啊!” 陈永柱书记已完全谢顶,变成光头,他撇着油沫沫的嘴说,一副委屈模样。

袁野端起刚被营长斟满酒的玻璃杯,和书记手中的杯碰了一下,戏说“书记果然是书记,党性强,不讲假话,头发真想掉了。”

“袁所讲不对,我们书记一到秋天就落毛,春天重发。”营长陈永福和光头书记是家门兄弟,开着老大哥的玩笑。

“就你会讲,我听着也舒坦,到冬天我还换皮?。”光头书记一口吸了一大截,似乎杯里不是烈性的酒,而是冷饮类汁水。

桌上人开怀一笑,过后各找对象,碰杯饮酒。

“金所长,我们手续搞快点,廖和尚把工程队都找来了。”陈永福一边夹菜,一边催促。

“你动工就是的,我今天打电话到土地局,局里已批了,明天我把批文讨回来。”金云准说过,端杯和袁野小酌一口。

“书记有什么大动作?”袁野瞄着光头书记问。

金云准抢过话头说“南陵村来个冯大和尚,要在千山投资盖个大庙。”

“千山不是有个白云寺吗?” 袁野对千山也不陌生。

“那个小庙准备扒掉,要在旧址重盖。”光头书记手指掴着,豪情万丈。

“这大和尚什么来头?”袁野有些好奇。

“在九华山剃度的,是我们县里佛教协会副会长。”陈永福歆慕地说,“他五几年还当过副乡长,后来被划成右派,他出家了,他原来有老婆,出家老婆也不认了,现在还带个女居士,和他都住在庙里。”

朱世仁笑眯眯地猜度“你们以为和尚都不吃腥,他们两个孤男寡女住在庙里,憋也憋不住。”

光头书记倒是胸怀宽广,大度地说“管他干什么,他只要把庙盖起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