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0(2/2)

37

37、第三十六章...

宝琴徐徐恢复了意识。他动了动手指,颈后还在隐隐发痛,身上却被挨了一脚,“这小子醒了!”

宝琴一下子睁大眼睛,昏厥前的情景涌入脑中,眼前数人围着自己,更叫他不得不认清状况。他躺在地上,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有人上前摸了把他的下巴,“哟,真醒了!”宝琴吓坏了,连忙往后缩去。另一人笑道:“他即是李惟的小娘子?”第三小我私家斥道:“别打他的主意!老大说了,要拿他去问李惟换太子。”

先前两人大笑起来,宝琴心中却咯噔一声。不成!他曾向李惟信誓旦旦,就算被别人拿性命威胁,也不会拖累李惟。宝琴低下头,眼珠子一转,抬脸便可怜兮兮道:“诸位大人,你们在说什么呀?仆从并非李惟的娘子。”那群人一齐看他,一人蹙眉道:“你不是?那你是谁?”宝琴并不知道对方是否从玉竹那里确定了自己身份,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仆从名唤小鼓,是太子殿□边的仆从。”

“什么!”那人震怒,“你是太监?”宝琴拼命颔首,身子快弯成一只虾,这下实在冒险,万一被人发现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却听墙角突然传来嘶哑声音:“他说得不错,你们抓错人了。”宝琴一愣,扭头看去,才发现墙角稻草堆中竟然躺着赵驸马。幸好李惟和太子准备了复本,赵驸马果真叫人抓了。

众人骂起粗话来,一人欺身上前便要脱宝琴的裤子。宝琴死命抓着腰带,哭喊道:“大人,莫要叫仆从出丑!”他装哭的本事一等一,眼泪落了满脸。宝琴毛发本就不算浓密,从前在青楼又用过些药,面上髯毛险些瞧不见,但脱了裤子岂不露馅!那人却还不依不饶,宝琴急得快要真哭了,门外却走进一小我私家来,“闹什么!怎么那么吵?”

即是先前同玉竹讲话的那人。他手下连忙道:“老大,这小子说他是太子身边的太监,不是李惟的人!”那黑衣人踱上前来,阴沉地盯着宝琴。宝琴只觉心提到了嗓子眼,黑衣人冷冷道:“既然是个没用的小太监,杀了即是。”

宝琴面色巨变,完了,这下弄巧成拙。已经有人拔出刀来,宝琴慌不择路,一转眼望见赵驸马正目不转瞬地瞧着自己,眸中透出惊惶神色。宝琴求生本能越过一切,看着赵驸马的脸上全是乞求。赵驸马咳嗽了一声,继续哑着嗓子道:“他既是没用之人,你们便不要滥杀无辜,放了他罢。”一人上前踹了赵驸马一脚,“你自身难保,还敢管别人的性命!”宝琴身子软在地上,不住求饶:“大人,您饶了仆从罢!仆从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再回去的!”黑衣人蹙眉,敦促道:“还不动手!”

宝琴绝望地闭上双目,期待自己脑瓜落地。黑漆黑,李惟带笑的脸庞泛起在眼前。大刀的疾风扑面而来,宝琴不知那里生出勇气,向旁边一滚躲过刀锋,随后爬起来没命地向门外跑去。众人又惊又怒,个个身负武艺,宝琴又那里逃得掉?一人老鹰抓小**般拎住宝琴的头发,将他狠狠拖了回来。宝琴痛得大叫,啼声中却夹杂着屋外隐隐哨声。众人瞬间变了神色,带头的黑衣人一把堵住宝琴的嘴,凝思听了一会儿,“欠好,快转移!”众人手足无措地架起五花大绑的赵驸马,一人指着宝琴道:“老大,这人怎么办?”黑衣人提起宝琴便往外走,“不能叫他们发现行踪,来不及了!啧,你把他捆结实,和赵行一起扔在马车里!”

于是宝琴有惊无险地捡回一条命。马车的后车箱内黑不溜秋,宝琴被绳子绑得无法转动。赵驸马斜躺在他右边,低声道:“你怎么被他们抓来了?”宝琴同样压低声音,“原来玉竹是他们的同伙,不小心被我望见了。”赵驸马顿了顿,“难怪我一直以为他眼熟。上次我去江府找江老爷,便往返见过他好频频,想来那时他就已经盯上了我们。”宝琴问道:“你呢?怎么被抓的?”赵驸马苦笑一声,“刚出曲城不久,便落到他们手里。现下在那里,要去什么地方,竟全不知道。实在,我出来之前便已明确此行多数不吉,只是不能抗命而已。”

宝琴点了颔首,却发现脖子被卡住,“你别担忧,账本应该尚有一份。”赵驸马却突然冷笑起来,“恐怕太子手上的不止一份。”宝琴一愣,赵驸马道:“我走得紧迫,又将账本细心藏好,自己还未来得及翻看。厥后被抓,账本被搜走,我才知道太子给我的基础是空账本!”宝琴一惊,“空账本?太子为何要这么做?”赵驸马哼了一声,“你以为现在追着我们的是谁?都是太子的人!他基础没企图让我送账本去京城,只想叫我做饵,引出三王爷的手下,好让他再一网打尽。”宝琴听得发愣,“这、这么说,太子实在基础没有危险?”赵驸马道:“他上次吃了大亏,怎会没有准备?既然能派人来追踪这边,想必李家周围也定有人漆黑护卫。”

宝琴第一反映却是松了一口吻。太好了,李家若是清静,李惟想必也没事。可是玉竹……万一玉竹在井中下药,别人可会发现?他一会儿释然一会儿担忧,连叹了好几口吻犹不自知。赵驸马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一声,“这些事我全被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太子真是能手段,为了叫我当诱饵当得像一些,竟一个字也未曾透露!不外,李惟知道几多,我便拿禁绝了。”宝琴听得不兴奋,“李惟也受骗了,他才没跟太子勾通。”赵驸马似笑非笑,“就你这个脑壳瓜,拿什么和太子争?”

宝琴气恼,总不能道一句李惟就喜欢脑壳简朴的顶回去。刚刚情况紧迫,他与赵驸马好好说着话倒没什么,一默然沉静下来却觉出别扭。宝琴暗道现下不是盘算过往恩怨的时候,心中平复了会儿,便启齿道:“适才的事,谢谢你替我扯谎。”赵驸马轻声一哼,黑漆黑却叫人只想说出实话:“别谢我太早,我们还不知能活到几时。他们现在留我一命,约莫是想要挟公主和皇上。若有时机拿你的命换我的命,我还会卖你一次。”

38

38、第三十七章...

李惟直到快天黑了才回到镇上。他在曲城找了泰半天的人,却一点音信也无。李惟没有先回家,直接去了学馆。白昼里许先生听说这件事,也着急得不得了。

许先生果真还没睡,一见李惟便将他拉进屋子,“宝琴找着了吗?”李惟摇了摇头,失望得说不出话来。他强撑了一天,许先生与他情同父子,李惟再难以伪装,满脸焦虑无措。许先生叹了口吻,摸了摸李惟的头发,“你莫太着急,别尽往坏处想。宝琴素来机敏得很,必能转败为功。”李惟委曲笑了笑,许先生微微有些严肃道:“岂论如何,你绝不能怀疑宝琴。我见着那么多学生长大,宝琴是个好孩子,我不会看错。”李惟苦笑道:“我自然相信宝琴。只是事到如今,我倒宁愿是他自己逃走,至少他平安无事。”

二人心中皆极重,一时无话。许先生替李惟泡了一壶安神镇定的茶,徐徐道:“我白昼听你细说这件事,果真也以为蹊跷。宝琴如果自己脱离,不光情理上说不通,早晨你家门前那条路上有不少铺子开门,不行能一个街坊也没望见他。”李惟道:“先生说得不错,宝琴多数是被三王爷的人劫走了,只是学生不知他们带走宝琴做甚?”许先生沉吟道:“目的暂且岂论。尚有一件说不通的事即是少了银子,这一点似乎说明宝琴是主动出走的。同一小我私家身上,为何会有两桩自相矛盾的事?”

李惟听得一愣,若有所思,“岂非先生的意思是,宝琴失踪与少了银子并非同一人所为?”许先生看他道:“有这个可能么?”李惟道:“银子丢失的数目,是学生与宝琴玩笑时约定的,应该只有我们二人所知……不!这一点实在无法保证。我虽未与别人说过,宝琴却未必。可能是他说漏嘴,或者爽性被别人偷听了去。”许先生点颔首,神情上颇为赞同。李惟受了勉励,继续道:“如此一来,拿走银子的只可能是家里人。赵行已经脱离,江家伉俪无心管别人的事,太子……”他猝然住嘴,猛地抬起头道:“可不是!硬说遭了贼,拉我去屋子检察的人即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

许先生神色极重,“阿惟,我们尚无凭证,倒不能冤枉别人。太子身份究竟高尚,你切忌小心行事。”李惟颔首,“先生放心,学生自有分寸。”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惟见时候不早,便告辞了。

他走在学馆回李家的路上,天色完全暗下来,路上已没几多行人。李惟借着模糊月光,走到曾与宝琴一同停下看水鸟的河滨。那天,江家出殡的队伍经由此地,李惟大为震惊,宝琴更不知道畏惧到什么水平。他一直在说些逞强的话,犷悍的神情,凶恶的口吻,实在他早就开始不安。李惟靠在河堤上,月色落在水中,这样清静的夜晚,他却想起宝琴发颤的声音,“李惟,我们逃走罢。”

“好,”李惟伸脱手臂,似乎宝琴就站在他的眼前,期待他拉住他的手,“我们一起逃走罢。”他谁人时候为什么拒绝宝琴?太子,江家,三王爷,与宝琴基础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让他们一一来伤害宝琴?李惟愣愣放下手,他该去那里找宝琴?突然,他心中一喜,宝琴会不会已经回来了,正在家里等着他?李惟只觉满身有了气力,顾不上这念头荒唐可笑,发足往家里跑去。

李家宅子内,堂屋和东厢闭着门,透出微些烛光,惟有西厢一片漆黑。李惟徐徐推开房门,却不想走进黑洞洞的屋子。小鼓端着汤药正要送到东厢,蓦然望见一个黑影,差点吓得打翻,“李、李令郎?你回来了?”

李惟转过身子,瞧了瞧小鼓,收敛心神,颔首道:“我有话要对殿下说。”小鼓为岂非:“可是殿下喝完药便要睡下了。”李惟冷冷扫了东厢的窗子一眼,“也罢,我明早再与他说。”他迈进西厢,关上房门,瘫倒在椅子上。桌边还留着白昼的冷茶,李惟口渴得紧,一气喝了,理清思绪开始想找到宝琴的措施。

假设宝琴被三王爷的人带走,他与此事并无直接利害关系,于对方看来基础不算什么要紧人物,这间屋子里在乎宝琴的人只有李惟,就算拿来做人质也没太大价值,究竟是为了什么?李惟逐步追念,突然心中一紧,是了!他早晨是这么推测的,有人来敲门,宝琴去开门……若是换个想法,偏门处发生了什么事,不巧被宝琴望见……李惟紧张得纠紧椅子的把手,如此一来便说得通,宝琴被抓走是为了——灭口!

李惟霍然起身,在屋子里往返地走。不行能,不行能,他拼命慰藉自己。宝琴没事干嘛跑到门边去?哪有这么巧正好叫他撞见什么事?许先生说得对,他不要尽往坏处想,居心吓唬自己。李惟停下脚步,他既能想到这点,许先生岂非想不到?他追念起刚刚许先生慰藉他时,眼底明确写满忧色,马上连手指尖也微微发颤,杯子啪的掉在地上。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呼,李惟一把拉开门,“宝琴?”李惟又惊又喜,但定睛一看,那人身穿白衣,满脸忧愁,却是玉竹。李惟稳了稳嗓音,只管不透出沮丧,“玉竹令郎,这么晚有什么事吗?”玉竹抬起头,神色庞大不安,“宝琴还没回来吗?”李惟心中一暖,也不枉宝琴记挂玉竹的事,只是黯淡道:“还没。”玉竹却哭了起来,“对不起……李令郎,对不起!”

李惟脑壳发胀,“怎么了?”玉竹摇摇头,抹去眼泪,“都是我给你们带来贫困。”李惟不知如何回覆,只好岔开话题,“江大人睡下了么?”玉竹摇头,“贤文和殿下在东厢说话,一直未曾出来。”李惟冷哼一声,果真小鼓刚刚在骗他。玉竹却被他吓了一跳,向后缩了缩,迟疑道:“贤文和殿下,关系很好么?”李惟不知他想要说什么,总不会是嫉妒罢。他委曲分了心神在玉竹身上,微笑慰藉他道:“你一直和他待在京城,想必最清楚不外。据我所知,江大人与殿下不外普通友爱,你最近心情不佳,别钻了牛角尖。”

玉竹点颔首,“多谢李令郎。”二人也没什么此外话好说,玉竹告辞,李惟回到了屋子。玉竹此人行事向来离奇,上次跑到李家向宝琴哭诉,李惟也以为莫名其妙。但他现在基础无暇多想别人,定了放心神,开始收拾行囊。宝琴处境危险,他若慌了神,反而容易坏事。李惟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目休息。如今这个时候曲城的城门已经关了,明日出发寻找宝琴,还须先养足精神。

39

39、第三十八章...

江少爷从东厢脱离时,已是深夜。太子虽说有要事,实在不外是找他说闲话。两人从当朝政事,说至诗词书画。江少爷书香门第出生,自是满腹经纶,虽然不比李惟妙趣横生,却也称得上才子。他在朝中素来洁身自好,不屑结营朋党之辈,不太同谁走得过近。今日一叙,才发现太子学识看法均是不俗。江少爷颇为谢谢太子,糟糕的心情已好转许多,“殿下与臣说了这半日话,倒叫臣忘记许多烦恼。”太子矜淡一笑,“那里,江卿替本王养伤中解闷,该是本王致谢。”

时候实在不早,江少爷便告辞回去了。太子伸手抚了抚衣角,面上现出淡淡讥笑。他留江少爷在东厢半日,不外是用来牵制预防玉竹。笼络一颗人心,实在乃意外之喜。太子起身走到窗边,左手推开窗子,听夜风吹过竹林。李惟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看似放浪不羁,实则重情重义。他整整一天废寝忘食地寻找宝琴,倒也在太子的意料之中。惋惜有些事,费经心力也未必有效果。太子徐徐牵起嘴角,民间有句俗话,浩劫不死必有后福。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该是收享后福之时。

江少爷回到堂屋,却意外望见玉竹坐在他那半屋子,在灯下等着他。江少爷不知该做什么心情,坐在玉竹扑面,“你怎么还没睡?”玉竹没有说话,烛光之侧细细看他,肤白如玉,眼含秋波,不似往日刻意做女子妆扮,却有几分他们初识时清朗少年的容貌。江少爷心中泛起酸楚,当初他拉着玉竹的手,立下重誓会一辈子好好待他,怎会走到今日这步?

玉竹抬起脸,微笑道:“我还不想睡,你陪我坐一会儿罢。”江少爷叹了口吻,“这些日发生那么多事,前几天我冲你发性情,说了许多忘八话,我向你致歉。”玉竹摇摇头,“是我对不起你。”江少爷听得难受,还待再说什么,却被玉竹止住,“你莫再说那些不痛快的事。”江少爷颔首,“那你想说什么,我陪你。”

玉竹徐徐站起身,伸手拉起江少爷。两人站在屋中,玉竹靠在江少爷胸膛上,低声道:“你抱抱我。”江少爷一颗心又麻又胀,说不出话来,却不忍拒绝他,轻轻揽住玉竹。玉竹悄悄躺了会儿,突然道:“你还记得我们多久未行房了么?”江少爷不由俊脸发红,“这是在别人家里。”玉竹扑哧一笑,“你脸皮总是那么薄,我又没说什么。”江少爷一阵阵发窘,却听玉竹叹道:“我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和你……我不想被你望见这副不男不女的身体,我宁愿你只记得我从前的样子。”

江少爷一惊,连忙低头去看他。玉竹也正凝目瞧他,目中无比眷恋,脸上却无比悲悼。江少爷牢牢抱住他,心中突如其来感应畏惧,却不知在怕什么。玉竹蓦然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发出一声哽咽,“贤文,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如何再能回到从前?江少爷苍白了脸,怙恃双亡之事血淋淋地横在两人之间,他虽没有再怪责玉竹,却也实在做不到心无芥蒂。玉竹逐步松开他,擦了擦发红眼圈,却笑道:“你困了罢,快去睡觉。”

李惟被吵醒的时候,天还蒙蒙亮。西厢的门被拍得直响,李惟惊得来不及穿好外衣便去开门。江少爷手忙脚乱地抱着玉竹,“李兄,你救救玉竹!”

李惟大吃一惊,定神看去。玉竹躺在江少爷怀中,牢牢闭着双目,面无血色。李惟一手搭在玉竹脉上,人还在世,脉象却已极弱,“玉竹这是怎么回事?”江少爷慌得六神无主,“我、我也不知道!李兄,你救救他!”刻不容缓,李惟也不与他多说,进屋披了衣裳,帮江少爷将玉竹背稳,便往镇上医馆跑去。

那老医生时隔没多久又被李惟从床上叫了起来,脾性再好也气得翘了胡子,眼光落到玉竹脸上,却惊了惊,连忙把人往内里送。医生替玉竹把了脉,又翻看眼皮口唇,摇头道:“这人似乎服了毒。”李惟和江少爷听得一愣,医生叹道:“老汉也无甚掌握,暂时先洗胃罢。”医生到里间叫醒学徒,江少爷握着玉竹的手,坐倒在床下,“怎么会这样?”李惟拍了拍他的肩,“你一人要紧么?我尚有些事,先回去了。”江少爷略有些回过神来,勉力笑道:“多谢李兄,你忙去罢,我在此就行。”

李惟心中烦乱,追念起昨夜玉竹来找他时的情形,果真异样离奇,他却无暇放在心上。回抵家里,他先去了堂屋,仔细检察一番,却在江少爷的枕头底下发现一封信。李惟略一思索,顾不上给江少爷送去,自行拆开看了起来。信中寥寥数语,却叫李惟瞪大了眼。玉竹竟是三王爷的内奸,那包毒药原是为太子和他准备的!李惟急遽扫到信尾,牢牢抓了信纸差点扯破,不自觉念了出来:“宝琴失踪乃三王爷手下所抓,性命堪忧。吾一时错念未能见告李令郎,望尔代吾致歉。”最后的最后,即是一句以死谢罪。

李惟的眼光在性命堪忧四字上停留片晌,垂下手来,收好了信。以死谢罪,他冷笑一声,真是勇敢。旧友自私软弱也无妨,宝琴是他娶回来的人,他自己去找!李惟走回西厢,便要提了行囊走人。

屋里却已有人,太子指着他收拾好的肩负冷道:“你便准备一走了之?”李惟淡淡看他,“若不是殿下漆黑做那些手脚,草民或许昨日便已出发。”太子面上动怒,“李尚心,你放肆!”李惟却笑了笑,“一而再,再而三,草民连上三次当,认真是天下头一号傻瓜。殿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子眼神微动,“三次?本王究竟做了什么,叫你记恨了三次?”李惟认真看他片晌,“草民原来不想说,是还顾及与殿下的情分。如今,也罢。这次,殿下伪造宝琴为财而逃的证据。上次,殿下设计他落入赵行手中。再上次——”李惟顿了顿,面上眼中均是冷意,“殿下居心在三王爷世子眼前偷亲草民,叫三王爷把草民看成靶子,叫草民再无法在朝中驻足,以后只能做殿□边的人。”

太子向后跌了一步,头一次在脸上现出忙乱,“你竟然知道?谁人时候,你基础没有睡着!”李惟颔首道:“陈年往事,草民本不想道破。一来是为情面,二来……草民从未对殿下有过同样心思,未来也不会有,只能装傻不叫二人尴尬。如今想来,却是草民错了。草民以为自己行事圆滑,反而伤害了身边最重要的人。若是草民一早向殿下言明,殿下便不会来这曲南镇上,宝琴也不至于被人掳走。”

“住嘴!”太子退到椅子旁,满身发颤坐了下来,“说来说去,你不外是为了谁人男倌!”李惟无声一叹,“殿下怎么还不明确?此事基础与宝琴无关,纵然没有他,草民对殿下也不会生出情爱。不外,在草民心里,殿下纵然高洁如东珠,却未必比得上宝琴。”

话已至此,即是彻底撕破脸皮。李惟深深看太子一眼,这些话太伤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说出口,但一气说完,却并无什么忏悔畏惧,只满身生出一种倦意。他提了行囊,便要往门外走去。太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天大地大,他生死未卜,你去那里寻?”李惟转过脸,竟微微一笑,“草民也明确希望渺茫,争分夺秒之事,便不陪殿下说话了。”扭头的最后一眼,李惟望见太子发红的眼圈,略嫌低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别悔。”李惟脚步不顿,径直走了出去。

太子握紧的拳头又松开,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徐徐重复道:“尚心,你别悔。”他突然抬手击掌三下,便有一个黑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跪在太子跟前。太子面无心情问道:“我叫你查的事如何了?”

地上的黑衣人道:“已追查到他们的下落,宝琴与赵大人被关在一处,现在还在世。”太子颔首道:“若确定三王爷没有再派此外人马,便将他们一网打尽,救出赵行,杀了宝琴。”黑衣人道一声属下遵命,便又消失了身影。太子面上泛起冷笑,第三次道:“今日你没求本王,日后你别悔。”

40

40、第三十九章...

宝琴和赵驸马被扔在马车后厢已有两日。马车走走停停,有时明确能听见赶车的人相互吆喝着用饭休息,却无人来管他们。赵驸马还曾叫骂过,车帘子一把被掀开,还来不及闭目盖住耀眼的光,便被人刮了两个耳光。宝琴本就不敢引人注目,身子蜷得更紧,听见前面传来嘲骂:“还当自己是大爷哪!”“理他做甚,饿他们几天便老实了!”

宝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肚子饿得慌了,便开始一阵阵发疼,疼了一会儿又没什么感受,只整小我私家发虚。好不容易松口吻却又疼起来,连胸口也发紧,似被火灼烧,如此循环重复。腹空便也而已,那些人连水也不给他们喝。宝琴口唇干得发裂,咽一下口水,喉咙痛得似被撕破,最后却连口水也没了。

赵驸马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一开始还骂骂咧咧。宝琴不理他,烦得紧了才随便哼几声。他哑着嗓子,声音破碎得不像话,“你别说话了,省些口水。”赵驸马默然沉静下来,果真也不再吭声。

车厢中险些瞧不见光线,不分白昼黑夜,又无人说话,时间一长,连身边的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宝琴起劲让自己睡着,只要不醒着,便不以为饿,不以为渴。他并非没有遭过这种罪,当年刚被卖进青楼,一个鲜活活脆生生的人,那里肯这样认命就范。等到种种手段往身上招呼,还没等尝尽,便屈服了。宝琴模糊中想起往事,仿若回到那段地狱般的日子,又似乎遥远如梦乡。他脑子尚不清醒,只拼命叫自己别再去想那些,想些快活的事。

李惟便泛起在他眼前。他温热的身子抱着宝琴,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哄道:“小懒猪,快起来。”宝琴揉着眼睛坐在床边,待李惟一件件衣衫替他穿好,笑道:“还没醒?到开店的时候啦。”他端来水盆,冷水搓了毛巾给宝琴擦了脸和脖子,冻得宝琴一阵哆嗦,怒瞪着他。李惟却笑起来,双手捂住宝琴的耳朵,轻轻揉弄抚摸。他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贴住宝琴冰凉的鼻尖,摩挲半天。宝琴不自觉脱离双唇,舌尖若隐若现,满脸都是快亲亲我的心情。李惟微微一笑,托着他的脸吻了上去,行动那么温柔,神情那么珍惜,似乎他是世上最稀罕的宝物。

“宝琴……宝琴!”宝琴一下子惊醒,叫唤他的却是赵驸马。他许久没说话,声音听起来竟如七八十岁的老翁。宝琴动了动脑壳,在地上弄出些许消息。赵驸马松了口吻,“你……你怎么了?你刚刚……叫得很高声。”宝琴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嗓子却痛得不像话,原来自己意识不清时竟高声叫了?赵驸马犹豫了下却没有说,那种啼声倒更像哭声。宝琴更不会知道,他满身干得冒烟,那里还会流得出眼泪?

马车却停了下来,二人情不自禁往后滚去,撞在杂物上疼得要命。赶车人跳下来,周围徐徐响起笑声,看来又是他们行路休憩的时候。这两日下来,早先还顾及着追兵,常更换偏向。厥后却轻松起来,似是已挣脱。宝琴听见一人问:“去看看,那两个还在世不?”便有人上来掀起车帘,转头笑道:“还在世哩。”那黑衣人领头走上前一看,哼道:“老实许多,放他们下来罢。”

宝琴和赵驸马被人扯着扔到地上,解了绳索。宝琴小心翼翼运动着手脚,待眼睛适应光线些,才逐步睁开审察四周。天实在已徐徐暗了,只剩西边一轮夕阳。马车停在一处树林里,那些人果真松懈下来,正围着火堆烤干粮。宝琴低下头,拉了拉身边看守的裤脚,“大人,仆从想去解手。”看守一愣,领头回过头来,不耐心道:“你带他们去,看紧了!”

那看守便带着宝琴和赵驸马向远处草丛走去,宝琴慢吞吞跟在后面,解了裤带,却走到更远的地方。看守怀疑地看过来,“你做什么!”宝琴脸上挤出尴尬讨好的笑容,破着嗓子道:“大人,仆从……仆从有缺陷,不想被瞧见。”看守嗤笑一声,“死太监,真贫困。”却也不再管他。宝琴徐徐蹲□子,长草险些漫过头顶。他那么久没喝水,实在那里解得出来。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现下正是个逃跑的时机!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却突然有几个灰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与三王爷的人斗在了一处。宝琴张大嘴,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下一瞬间却发力跳起,提了裤子起源盖脸什么都不管便往远处逃去。宝琴一路跑开,几天没用饭的身体一阵阵发软,差点摔倒。他听到身后有呼呼气声,开始只看成风声,忽而以为差池转头一看,却见赵驸马也随着他逃了出来。

宝琴停下来,伸手撑住树干,凝思往后看去,并没有人追上来。两人皆是上气不接下气,一松下来再也跑不动,却又不敢停下,便扶着树迈开腿向前走。没走多久,却听见前方有水声。两人对视一眼,生出无穷气力,争先恐后般跑到一条溪边,扑倒在地笃志捧水狂喝。

认真是久旱逢甘霖。宝琴翻了个身,看着天上淡淡露出脸的月亮,竟打了个饱嗝。他忽又想起一事,弄湿了手,沾着溪边土壤,擦在自己脸上。赵驸马不解地看着他,宝琴道:“待走到人多的地方,就算有人追上来,说不定也能蒙混过关。”赵驸马却叹了口吻,“你跑什么呀!跑得那么快!刚刚那些人多数是太子派来的,没准就是来救我们的。”宝琴白他一眼,“那你随着我跑做什么?”赵驸马道:“我被你吓一跳,还没反映过来,身子便已随着一起逃了。”宝琴此时尚不知自己无意中又逃过一劫,向着赵驸马不屑道:“你现在回去不就得了。”赵驸马苦笑道:“好不容易逃了,那里敢回去?万一太子的人败了,岂不自投罗网?”

两人在溪边稍作休息,终不敢久留,趁着天未黑透,起身向前走去。纷歧会儿,树林到了止境,眼前却是一条宽阔的土壤路。宝琴犹豫起来,怕没了树木掩护,容易被追兵发现。赵驸马指了前方道:“那里有人声传来,似是个热闹地方。”宝琴将信将疑,却也只能继续向前。

赵驸马说得却不错,眼前暮色中徐徐现出一堵城墙,高峻气派,并不输于曲城。城门口有许多小贩叫卖,轿夫车夫停着招揽生意。果真是一座热闹城池,入了夜仍有不少人收支。宝琴和赵驸马混在人群中进了城,倒也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41

41、第四十章...

两人入城没走多远,似突入一个集市,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闹得很。宝琴茫然四顾,“这里是那里?”赵驸马蹙眉道:“城门上写着蝶城二字。南方多泉,泉边多彩蝶,蝶城地处南方,却是三王爷的属地。”宝琴暗道谁人字笔画那么多,难怪他不认识,“我们不是往京城去么?怎么闯到三王爷的老窝来了?”

赵驸马亦是不解,“约莫后有追兵,叫他们只好先挣脱,再赶往京城。”宝琴左右张望,满街富贵情形,琳琅满目,“这里好热闹,三王爷便住在蝶城么?”赵驸马却笑起来,“怎么可能?三王爷的属地有三府七城,此处不外是其中一座。照理三王爷只能待在属地,不能随意入京。但当今太后乃是三王爷的生母,他以太后得病、侍奉太后为由,长年待在京城。”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却传来不耐心的声音:“让一让,让一让!我要做生意了!”宝琴回过头,只见一个小哥推着一车蒸笼在他们身后摆摊。蒸笼掀开,露出一只只明确馒头,散发着热乎乎的香气,叫宝琴原来麻木的肚子一下子叫了起来。同样的声音也从赵驸马身上传来,宝琴看了看他尴尬的心情,两人灰头土脸衣衫破烂,约莫被人看成了托钵人。

宝琴腆着脸,向那小哥笑道:“这位年迈,我与兄长从家乡漂浮至此,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您行行好,赏我们两个馒头罢。”蝶城向来富足,有钱的地方托钵人便多。做吃食生意的,最怕门前有托钵人纠缠,只怕弄脏了摊子,不会再有客人惠顾。那小哥吃过频频亏,直叹自己晦气,只当送瘟神,塞了两个馒头在宝琴手里。宝琴脸上笑开了花,迭声致谢,烫得将馒头在手里掂了几下,转身分了一个给赵驸马。赵驸马默默接过馒头,看了看上面黑乎乎的手指印,皱了下眉头,再看了眼径自往前走去的宝琴,终是低头咬了一口。

如今这集市熙熙攘攘,倒也不怕追兵找来。两人坐在路阶旁,专心吃馒头,倒还真有人往他们眼前扔几个铜板。宝琴乐呵呵地收好,赵驸马瞧了瞧他,“你何时连扮托钵人都那么像?”宝琴却道:“儿时随着人牙子,他又不会白养我们,白昼里全打发出去讨饭,哪个收成欠好便要回去挨揍。”赵驸马本想道幸好你厥后到了我家,这话在嘴里顿了顿,却无颜说出口。宝琴吃完馒头,看了看集市里穿梭往复的人,不禁有些发愁,“虽然逃出来了,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赵驸马闻言从地上拾了根树枝,圈圈画画起来,“此地是蝶城,曲城在这里,京城更远。那些人原来想抓我们去京城,最后反而往反偏向跑了。如今我要回京城也必会路经曲城,正好可以送你回去。”宝琴颇不自在地移开些身子,“我才不要和你同路,谁知你会不会半路把我卖了?再说,你只要随便找个官府亮出自己身份,自有人好吃好喝地招待,八人大轿地抬你回去。”赵驸马摇头道:“若是在别地便也而已,这里是三王爷的土地,这么做不是找死么?”宝琴努了努嘴,“不管怎样,你先前救我,就算我们恩怨相消罢。就此别过,永不再见。”他说完起身便走,赵驸马连忙拉住他的袖子跟上,“哎,说什么恩怨相消,好歹相识一场!眼下拮据,两小我私家总强过一小我私家。宝琴,你别走那么快啊!”

宝琴甩开袖子大步往前走,赵驸马牢牢随着,他也没有措施。赵驸马心中早打好如意算盘,宝琴虽然恩怨明确,倒不是记仇之人,刚刚也心软分给他一个馒头,必不行能狠心将他抛下。两人脱离集市,走到一处巷子中,宝琴气得转过身子,“你随着我做什么?”赵驸马道:“你别发性情,照旧先想想眼下之计。”宝琴哼了一声,“你有什么卓识,倒不妨说说看!”

赵驸马想了想,道:“要害照旧银子问题,只要有了路资,一切都好办。”宝琴冷笑道:“这不是空话!就算没有银子,我一路讨饭,哪怕光凭双腿,也一定要回去,你肯么?”赵驸马却皱眉道:“这样不妥。追兵极有可能还在四周,若是贸然上路,太过危险。蝶城那么大,藏两小我私家决不成问题。不如先待在此地,等风声已往了再回去。”宝琴略一思索,赵驸马说得简直有理,心里却还不平气,“李惟还在等我呢,说不定他出门找我,往京城而去,岂不愈来愈远!我没那么多时间,得快些回去!”赵驸马道:“这个法子倒未必比你一路行乞回去慢。躲在蝶城的日子里,顺便想措施筹钱。到时候追兵走了,银子也有了,自然能尽快回到曲城。”宝琴斜眼看他,“你果真打着这种主意,再把我卖了,你的路资岂不得手?”赵驸马苦笑道:“我真打这般注意,便不会告诉你了。”

宝琴仍是一脸怀疑,“就算你说得不错,何须随着我?我连字也不识几个,又不做长工,只能寻些苦力活。你墨水喝得多,必有其他营生的路子,赚钱定然容易许多。”赵驸马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你没听过?书读得多是为考取功名,在寻凡人家只要会写字就够了,其他的未必有用。”这句话李惟倒也说过,说话时嬉皮笑脸的样子还在宝琴的眼前。他不由翘起嘴角,所以李惟辞官回家卖猪肉了嘛,这种普通日子的妙处,赵驸马怎么会懂?宝琴想到李惟,再看赵驸马,真是一百个不顺眼。手机用户会见:m.

夜已深了,两人尚在逃掷中,又没钱住客栈,便靠在巷子口的大树下拼集一晚。所幸蝶城温暖,入夜了也冷不到哪儿去。这几日下来,宝琴头一回能舒展着身子睡觉。入梦前还在模模糊糊地想,等安置下来便要给李惟写信报平安,不会写的字哪怕绘图也要寄出信去。不!得叫他快些来接自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