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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做什么呢?”于勘有些懊恼。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为辅,协助王金凤村长担负这件重要任务。要知道,村子里要和王村长签订一个协议……”于嘉平提示于勘说。

“我同意。”于勘说道。这句话是于嘉平愿意听的,至少于勘是毫不迟疑就拥护了自己的决议。

“那么,王村长,你现在又是治安主任了。”于嘉平坐回到椅子上说。“真正的身兼两职呀。”

“我不知道大家对于书记的这个意见赞成与否?”王金凤看向于海。

“我赞成。”于海点头说。

“我也赞成。”于海山高声说。接着王金凤周围杂乱响起几个赞成的声音。

“我首先感谢于书记以及在座各位对于我的信任。”王金凤颇有些激动地说,“我最为感谢于勘。”王金凤扭头看于勘,“谢谢你对于我工作上的支持与信任。既然我是治安主任,那么我就委任你是咱草帽村治安小组的组长。”于海颇为着急,他对王金凤咳嗽一声。按照他的想法,王金凤难得取得这个治安主任的位置,何妨换自己的人呢。但是王金凤没有听见他故意的咳嗽。“于勘,你负责向于世力和于光昌解释这件事,同时告诉他们将要承担的责任。在责任书签订之前他们可以辞职,也可以留任。留任我是欢迎的,但是在工作上一定要做到认真负责才行。这是我对你说的,同时也是说给在座各位领导和党员同志听的。在工作上,我们一定要有责任心,也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王金凤故意多啰嗦几句话,当着大家伙的面安排于勘工作,她这是为了进一步明确、稳固自己的身份,防止于嘉平以后反悔。她的话一说完,她就坐回到椅子上,坐回到椅子上之前自己都不曾觉得的鞠了个躬。但她坐的位置不对,那个鞠躬仿佛是对着那扇明晃晃的玻璃窗,以及玻璃窗外面的那个广阔辽远的天地。

于嘉平一直在看于勘。他脸上是冷冷的笑,似乎在嘲笑着王金凤的不自量力。但是于勘没有陪着他一起笑。

“那么这件事先告一段落。还有一件事,就是村长前一段时间提出的创办砖厂的事情。”于嘉平又站起来说。“这一段时间为这件事我很是做了一番市场调查。我们不能够像村长说的那样莽撞地去投资建设一个工厂。在这方面,村长过于年轻,当然,年轻不是毛病,但是有缺点,首先来说就是容易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几个老党员深有体会地点头。“在这里,我感谢镇党委刘书记以及镇建筑公司许成发经理,刘书记很支持我们的创业精神,许成发经理撇开自己日理万机的工作陪同我出去考察,为鼓励我们创业,他答应在工厂生产初期报销我们的全部产品。这是多么大的友谊!因此,我希望我们村和镇建筑公司搞一个联合……我同意创办咱们草帽村第一个村办工厂。”他颇有气度的大声说。

王金凤保持沉默,于海看着她,虽然感到无比惊讶,竟然也没有说什么。于海山大声表示同意。几个老党员只是哼哼呀呀的点头。

“既然村长和副书记没有意见,那么这件事就这样吧。”于嘉平说道。

“我希望于书记把办厂子的一些细节问题说一说……”王金凤口齿清楚地说道。

“什么细节!”于嘉平扭头,同时用手轻轻一拍桌子。

“我不明白具体是谁来负责创办这个工厂……”王金凤干脆明了地问。

“这还有待于研究,不过我们总得先把设备引进来家。许成发经理一个多年的业务伙伴那里有一台闲置的制砖设备。这台设备几乎没有用过,因为那位厂长刚把设备买回来工厂就转产了。这台设备是国家知名厂家生产的,属于省级名牌产品。”于嘉平喝一口茶水,侃侃而谈,语重心长颇有长者风范。“因为彼此很熟悉,那位厂长也很大方,设备购进价是二十万,但是却愿意以十一万的价格让给我们。”几位老党员欣喜的点头称好。王金凤心里疑惑,但是考虑到陈晓宇的身份,明白她说的“十五万”可能听错。王金凤没有想到这只是于嘉平一时之作,陈晓宇说的“十五万”并非虚构或者误听,刚才于嘉平临时从自己的提成里砍下四万块,有其目的。

“书记,我们村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吗?”于定寿关心地问道。>

“这就是刘书记的功劳啦。”于嘉平无比感叹说。他没有多做解释,别人也只以为是帮助贷款,但是于嘉平脑子里却出现刘书记一张很威严庄重的四方大脸。前几天他到党委去,刘书记告诉他说水库的建设款(包括于嘉平报上去的义务工的工钱)马上就下来了,并且特别告诉他说还会有十二万元的占地补偿款和三万元的追加款项一起拨下来,用于水库的后期保养和一些还没有完工的辅助设施的建设费用。“这种事情从来没有的,”刘书记坦然说道,“这是对你们也是对我的工作的肯定,是奖励,也是鼓舞啊。”于嘉平自然对刘书记当面恭维一番。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想到,他并没有申报占地补偿款,当时他以为那是政策上的事,没有太在意。但是重温刘书记那句“这种事情从来没有的”的话,他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他临时改变主意,却让王金凤大为疑惑不解,最终只得怀疑陈晓宇的信息有误。

“刘书记实在做到仁至义尽了……”于定寿咂嘴说。“他真是一名人民的好……”

“我不同意购买旧设备。”王金凤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打断于定寿的感叹。于嘉平虎视眈眈看着她。于海漠然点上一颗烟。

“你为什么不同意啊?”于海悠悠地吐一口青烟问。

“我对这方面的问题有所了解。现在的市场竞争激烈,那些制造制砖设备的工厂已经把利润降到最低,可以说……”

“利润低难道还能一下子给你落下九万块吗?”于海山忽然跳起来说。对于设备的购进价于海山也是刚刚才知道,但是他很快就计算出新旧设备之间的差价。

“虽然不至于那么大的降价,但是我相信那套设备现在的购进价已经远远低于二十万了。假如价格一样,那么性能上也必定有大的提高。而且,购买新设备厂方会有三年的质保期,并且免费上门帮助调试设备,培训工人,这是购买旧设备所不能有的好处。而且旧设备的后期保养费用很高,我们不得不考虑在内。当初,我也是……”

“这不是旧设备,而是二手设备。而我和许经理看上的这套设备几乎为全新,而且人家也可以做到上门调试设备,培训工人……”于嘉平话没说完,就听见对面于海讥讽似的冷笑一声。他看向于海。于海也就慢腾腾站起来,打个照面,他又坐回去。

“谁都知道于书记购买过一台洗沙船。据我了解这台洗沙船正式投入工作以后当天就开始接受维修。于海山,你说,这台洗沙船到现在用了多少维修费用?这些维修费用能不能够再买下这样一台破船……”

“干工作总是要有积累经验的步骤。通过这件事,我吸取一个教训,怎样……”于嘉平并没有生气,但是他的话被于海打断。

“既然缺少这方面的经验,那么不如直接去买新设备。”于海站起来说,却又马上坐下,“这就是我的意见。”

“说的容易。听于副书记的话我想起我们村于灿的(八十岁老人)一句话,‘花生油包饺子真香——没有’(那个时代花生油很是稀缺,老人自然会有这种感叹。后来生活富裕了,老人还是常常念叨这句话,使得这句话倒成了草帽村一个别有意思的谚语)。”于嘉平一脸的不以为然看着于海。“我不知道于副书记两手空空怎样去引进这套设备。钱绰绰有余的时候,我们完全不必为这一点投资还召开什么两委会,当然,钱真多了,我们又何必去办这样的一个工厂……”

“召开两委会是对的,没有钱也不见得就不能把设备买回家。”王金凤平静说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感情村长有这方面能力?”一直没有发言的坐在于定寿旁边的老支书于永进慢吞吞说。王金凤不知道老支书是在讽刺自己还是真心问话。她扭头看一眼于永进,老头脸色阴沉,半闭着眼睛十分陶醉似的吱吱啦啦抽着一个玉石嘴儿的烟袋锅,青烟缭绕之中,王金凤竟没看出个所以然。她回过头看于嘉平,发现于嘉平也在看自己。

“无米之炊谁也做不出来……”王金凤一句话让于嘉平皱起的双眉舒展开,接着又微微露出笑脸。“但是,我知道在没有饭吃的时候,什么可以让人能坚持得更长久一些……”

于永进惊异的忘记了吸烟,瞪眼看着王金凤的一个侧脸,大约觉得看不清,他坐姿不变,却探头往前,预备看清楚王金凤的脸蛋。他放在腿上的拿着玉石嘴儿的弯柄烟袋锅的手轻轻抖着,烟袋锅冒出的青烟却是袅袅娜娜,单薄、轻盈而姿态神奇,像是一群隐藏在轻纱里的轻巧神秘的小人儿在跳飞天的舞蹈。

“我有一份真心……”王金凤动情地说,她没有站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值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书记答应后期在厂子的建设和原料的供应上能给予一定的资金支持,这套设备我不用村里拿一分钱就把它引进来家。”

“你自己出钱?”于嘉平问。

“不,我们欠款引进设备。”王金凤解释说,“但是厂子盈利之后要连本带息还给人家。”

“可以吗?”于嘉平嘲笑道。

“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试几次,几个月,还是几年……”

“三十天。”王金凤说。

“三十天?”于嘉平重复一句。他看一眼许多垂着眼睛的老脸,最后又把目光落到王金凤脸上。“三十天引进不回来设备怎么办?”

“那么,在砖厂这件事上听凭书记的安排。”王金凤说道。

“村北边那片地也得交回村里。”于嘉平说。

“我同意。”王金凤爽快说。

“唉,年轻人……”于永进叹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