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四章 舍得一身剐（1/2）

通州张家湾码头乃是河漕水路的终点。一年三百六十天延河封冻的那段时日，其余时间这里都是门庭若市人流不停。码头上扛粮袋的苦力，运河上拉纤的船夫，张家湾码头四周开车马店的掌柜，卖粗细馊头点心吃食的小铺，，虽比不上通州城内商旅云集的局势，却也是四周有名的富贵地。只不外，如今运河冻得结结实实，这里也就显得冷

但昨天，那些靠出认真气过活的苦力们却获得了一个好消息，张家湾通济仓要运粮去京城，要雇人装车。只管官府出的钱比不上通常那些往京城做买卖的商人，可在这隆冬腊月坐吃止空的时候，有钱总比没钱的好，于是，几十小我私家一大早就守在了通济仓，这一等就一直等到日上三竿。

直到粮仓大使副大使出来，一群苦力刚刚一拥而上，局势一下子有些杂乱。两个肥头大耳的大使副大使本能地往后头退了一步，让属下的杂役高声呵叱了几句，随即说好一日人为十五文，便分配起了活计。

十五文的人为自然是极其微薄，但在冬六没几多活计的情况下，哪怕人人都知道大头肯定是被这些蠢虫克扣了去，也不敢有什么异议。乱哄哄允许之后便开始忙着干活。

此次的运粮是年前的最后一回。和卫仓差异，这是从南京各仓转运而来存放在此的粮食，此次运到京城是为了放朝廷大多数官员的禄米一究竟，能和英国公张辅这样从北京仓直接支米的究竟是少少数，大多数人都是从南京仓支米，若要运到北京使用，还得支付每石米的车马钱一虽然，按例这一路全都是免检的。此时现在，一个个苦力扛着那重重的一个个袋子往大车上放。又有人去打探赶车往京师的活计。待得知人早就够了，他们刚刚怏怏叹了一口吻。究竟，这一趟活少说也得干三天，四十五文钱也够过年多买几斤白面了。

只是，都是做老了这营生的苦力，扛着那一个个大麻袋的时候，就有人觉察出了几分差池来。这些装着粮食的口袋，通常就是死沉死沉。但今天在那沉甸甸之外越发了几分分量，若是那气力小的，走在地上竟禁不住脚下直打颤。只扛了几包粮，就有人受不住了。连忙找到管事理论，却被对方轻蔑地审察了一眼，一句轻飘飘的话打了回来。

“这可是包日的人为，既然是认真毛的，还盘算多分量？”

吃这话一排损，谁也不敢言声，只是一个个噤若寒蝉地继续做事。须臾便装了一百辆大车。这边的人忙着套骡子，几个相熟的苦力在干活之余少不得窃窃私语。这漕船可以夹带，海船也可以夹带这6路运粮到京师又那里不是如此？这不少粮袋里头鼓鼓囊囊，准是来自南方的各色物件，通常里囤积着，赶在大过年前送到京城，正好卖个好

钱。

“这些天杀的，克扣咱们的钱却知道赚别人的小心遭天火！”

粮仓最怕的就是火，因此这话他们也只敢小声嘀咕，绝不敢在那些管事杂役眼前露出一星半点来。好容易干完了上午的伙计。一群人虽饥肠辘辘，要领人为却得等到黄昏。于是只能拖着极重的步子离去，企图去惠顾西边一家馒头铺的生意。

馊头铺前，三个网适才窃窃私语过的一丘之貉每人要了三个馒头，随即便找了个避风的地，蹲在那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果真，和从前一样。只咬了一口，那薄薄的白面皮底下就露出了青色和白色，在冬天没几多暖气的日头底下显得格外寒碜。

虽说谁都知道那里的白面馒头只是卖相悦目，一层薄薄的白面皮里头全都是填的白幕帮子，可谁让它自制？这要是实心的白面大馒头。两文钱还打不下来，更不用说两文钱三个了。

“他娘的，这黑心的臭老柴，都快过年了，他就不能在里头多搁点、白面？”

“少诉苦了，哪怕是菜帮子。总比那肉包子里头填死鼠肉来得强，，话说回来，早上那活计真是累死人。他们究竟在里头夹带了几多工具。那一包粮决计不止一石，至少多两成！”

谁人说话的苦力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身材矮小的谁人使劲啃了一口淡而无味的白菜帮子馅。就含迷糊糊地说：“我趁人不注意特意用手指探进去抠了抠，除了米，没瞧出有此外，兴许是咱们这些天歇多了，没气力，，

话音网落，另一人便张口呸了一声。将混在白菜帮子中的一截草根吐在了地上，这才冷笑道：“除了米没此外？那是你没找对路子！老子可比你胆大多了，趁着快收工的杂乱时候，割开了一个袋子瞧了瞧，你猜老子现里头是什么？嘿，似乎是棉甲！”

瞧见两个同伴先是大吃一惊，继而面如土色，他便自嘲地摇了摇头。随即叹了一口吻说：“老子那时候吓得什么似的。幸好家里没婆娘。小子丫头的衣裳都得我补，针线包随身带着，所以费了点事缝了几针。撂在车上人也没注意，就这么过关了。不是我说，通常不是没看到过夹带的，可夹带这种货色，这是什么心思？”胆小的谁人忙说道：“这怎么成。万一出了事牵连到冉们怎么办？不如去官府出？”

另一个。大汉却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出？出个屁，那通济仓的一正一副和定边卫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你能担保他们不寻个由头把咱们打死？装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装不知道？你那是说笑吧。这上头有事，什么时候不是底下人酣衙门是肯定不能告的，那些官都是相互呵护着。定边卫管的是押送。未必就揣着盛情，找上门指不定真是乱棍打死。哼哼。横竖老子烂命一条，不在乎这些，转头把小子丫头送得远远的，到京里寻个大衙门桶穿了这层窗户纸。富贵也需险中求，要真是对了，老子和小子丫头下半辈子就不用这么辛苦。要是错了。大不了就豁出这条命而已！”

瞧见同伴眼睛里那种狂热的精光。另两个苦力忙低下头去啃馒头，心里却都是打起了鼓。密告兴许会有些犒赏，但谁知道会不会把一条命一块赔进去？想了又想，其中一个就小心翼翼地说：“老五哥，你真下刻意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牵连了，”

“怕什么，只要你们两个体露口风就是！众样。下午你狮”孔打架。转头破口痛骂我一顿，这就算是闹崩了，有事也找不到你们头上。穷死饿死打死都是一个死，有什么怕的！舍得一身剐，敢把天子拉下马，咱没谁人本事，但就不信舍了这条命拉不下那几个狗才！”

情知这外号老五的男子本就是滚刀肉，其他两人对视一眼，再也不做声了。三个馒头吃完，下午再上工的时候，他们心里搁着这么一件事。干活难免是有些懈怠，之后又货真价实打了一架，效果三个都是鼻青脸肿，于是又招来了好一顿呵叱和痛骂。就差没挨鞭子了。待到黄昏散工，那两人卸下最后一包粮袋环目四顾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吻。既是为被赶出去的老五，也是为了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