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八章 翁婿夜谈心（1/2）

壮桢人在内阁事多且忙，此时尚未回府，杜绾仍在坐褥，小五在那里资助照应，而万世节一回来即是先去了兵部，随即直奔了这儿，杜府家下人等亢不是大盛意外，但随即欢快奋兴地将两位姑爷迎了进去。虽说杜府没能有一位少爷坐镰，但他们走出去却都是抬头挺胸的。原因很简朴，要说杜府这两位女婿，满京城的年轻人都很难挑出能够相提并论的来。

此次现在，闻讯出来的装氏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婿下拜行礼，不禁是喜从心中来，忙拉了起来。张越究竟是这些日子都在京城，又是常见的，她自是拉着万世节极其关切地询问，见他手上脸上都有冻裂的豁口，人也比走的时候黑瘦了好些，不禁有些心疼，但见万世节一副没事人的容貌，她想着丈夫常说的男儿志在四方，于是也唯有把那情绪藏着。

说笑了一阵子，万世节便东瞅瞅西看看，随即惋惜地叹道：“原本还想着如今的京师晚上正适合在院子里喝酒谈天，想把岳父和元节灌个烂醉陶醉，没想到岳父竟是没回来！我这原本只是半吊子的酒量，在奴儿干都司呆的这泰半年，竟是酿成了一个酒桶。岳母，不知道家里可有酒么？要是没有，随佼找个小酒馆沽化八斤就成！”

裘氏原就看着万世节那样子以为心疼，听他说要喝酒，而且启齿就是七八个马上给吓了一跳，随即没好气地说道：“要是你还在那什么奴儿f都司，任凭你喝几多我都不管，可如今既回来了，就得好好调养身子。冷酒伤肝热酒伤冒，这等穿肠毒药照旧少喝……而已而已，你们男子就是爱杯中物，我那里尚有一瓮小五亲自酿的桂花酒，里头加了不少滋补的药材，却是养身最好，就喝这个！”小玉酿的酒？

万世节知道自己妻子的本事，厨艺嘛如今还能过得去，管家的本事也不差，就连算账也会一两手，可酿酒却是全然没见识过。可还不等他启齿找个理由搪塞已往，装氏就转身走了，他只得用求救的眼光看着张越。张越和万世节不光是连襟，照旧挚友同年同僚，那里不知道这家伙肚子里几根蛔虫，因而便干咳一声道：“小五的酿酒手艺虽是初学，但却颇有一手，你尝过就知道了。就连我家里爹娘，也很喜欢她的桂花酒。”

有了张越这保证，万世节刚刚松了一口吻。很快，就有下人工来问是在外头摆桌子照旧在厅堂上摆饭，张越见万世上杰眼睛滴溜溜直转，便付托摆在院子里，一时又有人去那儿点上了路灯。及至两人一块到了外头，裘氏已经是带着丫头送了酒来。却是差异于一般瓦罐酒瓮，而是一个造型精巧别致的宝石红瓷瓮。万世节看着那瓷瓶吃了一惊，审察了好一会儿便抬头问道：“这看上去应是官窑新瓷吧？”

“是新出的官瓷，民间俗称宣德窑就是。这是宝石红，因为颜色如雨后霁色，所以也叫做霁红。这个瓷瓮颜色如此匀称，应是上品。

张越笑着答了，看着那瓷瓮的眼光却有些离奇。宋朝有五台甫窑，而号称明代第一的即是宣德窑，这放在哪个拍卖行都是一等一的珍品，可如今他徂这些大臣家里却都有好些，小五甚至用来做盛酒的瓮，这即是人生境遇了。

“小五喜欢，她爹爹说这些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使用，否则搁在库里也是疏弃了器物。”裘氏身世书香门第，虽不能说对那些名窑瓷器如数家珍，可工具优劣照旧看得出来的，当初杜桢得了那几件瓷器，小五吵着要这凳翥盛酒，她尚有些犹疑，可想想便醒悟了过来，见万世节在那咂巴着嘀掰手指头，她又笑道“工具就是用的，又不是拿来供的。”

万世节倒不是真心疼工具，穷日子过惯了，未免总有些欠好的习惯，好比说在心里盘算着把这好工具换成寻常的酒瓮，再拿出去脱手能换成几多钱。但裘氏一说，他又见张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忙收起了那副面目，笑嘻嘻地接了过来。他才想问岳母是否留下共饮，就只见裘氏摇摇头道：“我那儿正在给老爷做一双鞋，再说晚饭早吃过了，你们哥俩逐步用就是。只喝酒慢些，虽说这酒养身，劲又小，也得控制。送走了满面笑容的裘氏，张越和万世节刚刚再次坐了下来。

这时候，院子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杜府的下人和主人一样，虽说知道两位姑爷前途远大，但也不会跟在后头谄媚投合，从来只在需要的时候做需要的事情，因而，他们也不用担忧什么隔墙有耳。连着干了三杯，看到万世节龇牙咧嘴的样子，张越就笑道：“怎么，喝惯了北边的烈酒，不习惯这软绵绵的醪糟了？”“你还说对了，真不习惯这甜醪糟，我早该知道桂花酒就是逗玩意的！”

虽说脸上挂着不太得劲的心情，但这并不故障万世节抱着小酒碗小口小口品着小五的手艺，好片晌才心满足足地舒了一口吻，又对张越说：“你也知道，我走出自福建，可究竟在北京也呆了好几年，自以为已经习惯了这冬天的冷，可也就是坐船到了那里，我才明确那儿究竟有多冷。龋寒都是冰块，冻土上连用大石锤打桩子都只能打出几个白印子，几个部族除了种粮食之外，到了冬天多数都是狩猎。你是不知道，这么冷的天，他们那儿不少人都能够光着膀子摔角为戏，厮打起来完全是不要命的。不知怎的，我就是想起了一句老话。”

张越知道万世节从奴儿干都司回来，肯定会有话要说，便笑问道：“什么老话？”

“女真满万不行敌。”万世节见张越哂然，便一仰头把酒一饮而尽，这才叹道“我知道，自从蒙元崛起之后，这话早就没人说了。如今的女真诸部也是一盘散沙，并没有-什么极其精彩的人物，可是，他们如今的日子过得还不如那些蒙昔人，所以，在彪悍上头反而是恢复了从前的光景。我只是在想，岂论是哪个王朝，从来都没少过外敌。桊汉有匈奴，魏晋之后即是五胡乱华，唐朝有突厥回纥契丹等等，宋朝有契丹西夏女真蒙古，元朝是外族且不必说，到了我朝，也是难灭蒙元。这情势下，一味送财求和，自己却不练兵不行；一味的接触，效果把国库打得精穷也不行，中间这个度，恰是最最难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