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2)

天保察言观色,已猜着一二分,心里一喜,面上兀自板着,甩开他手,不肯返入。俄国女子道他嗜好女色,改颜换容,娇笑憨然,上来抱住天保又是亲又是吻,弄得天保一脸口水。女人将丰腴的身子在天保身上挨挨擦擦,天保也不露声色,佯装中彀,方才气鼓鼓地随他俩回屋。三人快步走到大厅后,转弯抹角,来至一堵墙壁前,女人往墙壁上摸来摸去,那好端端的粉墙,忽地轧轧旋转起来,开出一道暗石阶。

女人一马当先,仁丹胡子把天保让在身前,三人缘石阶而下。地窖内一星半点光也没有,漆黑一团,女人摸出一个打火机,啪的照亮,一光如豆,只看得到石阶,四围还是黑漆漆难见景致。天保跟着女子走了约摸五十来步,女人忽地停下,面前蓦然一亮,却是又开一扇小门。门里房间空空荡荡,正中间只有一张四方木桌,桌上一灯如豆,桌边坐着巨人布拉霍夫和那个已经见过的西装中年男子。天保讶然道:“咦,是你们啊,怎的又聚到一起啦?我还当你们早就远走高飞了哩!”布拉霍夫哈哈大笑,声震得屋内乱颤,站起来一把抱住天保,将之重重地按到身边的凳子上坐下,连说:“想死我啦,好兄弟,想死我啦!”

天保故作怒色道:“你们究系何人?为甚鬼鬼祟祟,就是不干明白事儿呢?”布拉霍夫赔笑道:“兄弟息怒,咱们既当你是兄弟,自然要查清你的底细,方才好交心哩。”天保明知故问:“你们察出来我有甚底细,不可告人,见不得人?倒要请教!”布拉霍夫中文不佳,一时语塞,只得咧嘴傻笑,那中年男子仍是一身笔挺西装,手里拿着个烟斗,呼呼抽烟,此时接口道:“杨先生难道不是共产党么?”天保闻言故意瞠目盯着那中年人,哑口无言。

仁丹胡子涎着脸赔笑:“杨先生,莫生气,这位老爹说话向来要呛死人的,且容我来介绍下,这位老爹代号‘鹦哥’,嘴巴损点儿,最是恼人,心倒不坏;这位小姐代号‘毒蝎子’,本领很大,乃克格勃里一等一的高手,也是苏联情报组织的创始人之一。我叫时赛戴,请先生多多提点。”鹦哥冷然插嘴:“江湖上人都道你时赛戴心狠手辣,比戴笠还能耐,因此有此雅号,杨先生可莫给他这小滑头的模样给诳了去。”

天保不苟言笑,问道:“你们是苏俄的间谍,此来想做甚?我虽是共产党不假,可并非你们苏俄的共党,与我不相干的事情,恕不奉陪!”时赛戴一本正经地回答:“好,先生果然快人快语,实不相瞒,我等此来满洲之行,就是要打探张学良的军情虚实。沈鸿烈海军里头,咱们苦无内线,先生既自承共产党,咱们同气连枝,就该联手协作,因此想请先生帮忙则个。”天保冷然道:“胡扯甚么呀,我不过是他帐下小小的大头兵,有何能为,军机重地,我岂好探虚实?再说了,我能看见知道的,都在明面儿上摆着,你们也绝不会不晓得,如此大费周章地把我弄来,你们可是打错了算盘喽!”

美孚灯的灯焰突突地跳,跳一跳便小一些,俄国白女一看果然只有半肚子油,就把它加得满满的。灯焰四周有很大的一圈晕,这晕在抖动,抖一下就好像会大一点儿,有些金色和银色的星星在晕圈儿里面飞。

许久,灯焰又没有晕了,那女人加完油,便时时让布拉霍夫将天保言语翻译给她听,闻至此节,忙朝天保说了一通,布拉霍夫翻译道:“‘毒蝎子’是我们的头儿,她说她都打听清楚了,你是沈鸿烈千里迢迢请来的救兵,只是不知他堂堂一个奉系军阀,为何与你这个小小共产党有瓜葛?但由此一端,你跟他的关系,绝非一般。阁下也不用隐瞒了,咱们都是共产一脉,莫要嫌隙隔阂了,反让外人嗤笑,我们都已露了底,你可不能耍赖!”天保听他话说得硬朗,知道处此情势,不由得他不让步。适才与俄国女人一战,天保已知深浅,单单女人与之单挑,两人也是半斤八两,遑论其余三人手底下功夫,谅来不差,他想要全身而退,已是千难万难。

天保环顾四周,沉吟良久,长叹一声:“唉,也罢,我若帮你们,我有甚好处?”布拉霍夫闻言大喜,哈哈狂笑,将右手摊开,但见一手的铁屑,只留一个刀柄,原来他适才手里暗藏匕首,只待天保略有不谐,当场就要取了他性命,此刻天保屈服,他竟将匕首捏碎,摊开手掌,以之明示坦诚之意。

这么一来,非但天保倒吸了口冷气,惊叹其内力深厚,就是在坐的几个人,无不拍手赞誉,佩服之至。“毒蝎子”听布拉霍夫翻译了天保的问话,俄语相答,布拉霍夫译道:“只要你将三江口奉系海军的一举一动,统统时刻告诉我们,远在上海的这两个人,定规生活安康安全快活的。”言下,他摸出两张照片,翻过来移至天保鼻子下,天保一看,眉头一锁,列位,你们道是何人?那照片里分明就是上海的吴虬吴先生,还有一个是上海虹口精武会馆的大小姐农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