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2/2)

其间说来话长,实则只兔起鹘落眨眼的工夫,张承德来不及回神,那个少年已消失在人群里,其急忙的脚步踏碎、推翻无数的盆盆罐罐,吵杂声冲得承德头晕,他想不通,下意识里茫然地离开。

话休絮烦,且说消停不了一天,不忿日本和尚死伤的上海青年同志会众,兴师动众,挑选了许多精细会员,乘夜黑大雨,偷袭三友实业社,一路杀进去,玉石不分,大打出手,砸烂厂子,再一把大火,鸡犬不留,烧成白地。为首的是个日本浪人,双手执长长的倭刀,少顷,躲在厂门口,候着赶来的中国巡捕,乘其跑过,横加偷袭,挥刀溅血,砍死二警,砍伤二警。受伤的巡捕拼命奔逃,浪人猛追过三条街,方才回头,两名巡捕捡回性命,落荒而遁。

当日中午,日侨数千人啸聚大会,气势汹汹,与中国决裂,游行示威,沿北四川路,乱砸乱打。川岛芳子夹在人群里,就在其列,煽风点火。谣诼传说,上海郊区龙华机场有日本海员遭中国人欧杀云云……以上变乱,环环相扣,十之八九,悉数由川岛芳子促就,而张承德听到工装少年骂声,心神迷乱的原因,却是听得口音与川岛芳子相仿所致。原来当日傍晚,川岛芳子已乔装成三友工人,脸上带了人皮面具,煽动中国工人参与殴斗,不料撞着张承德。川岛芳子认得是曾跟踪过她的大饼脸,怀恨在心,因此仓促之间,还是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张承德后来仔细推敲,方才恍然大悟,后悔已极。自怨当时自己蠢笨,若是手到擒来,当是替中国除去大害,也免了此后无数的悲剧,表过。

不数日间,日军航空母舰“能登吕”号及四队驱逐舰,满载日军,直薄沪滨。一连几日,黄浦江上日舰倍增,飞机五十架有余,陆上日本海军陆战队猛增三倍。日侨一体武装,乌泱泱逾八千之众,日日沿街殴打中国人,砸商店、烧汽车,大闹中国报馆,东南两面包围闸北,隔断淞沪、京沪两条铁路。

少顷,日军说打就打,西元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晚十一时三十分,七队日军分头并进,借风雨张狂,夜袭闸北中国阵地。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驻沪守军,早已添兵设备,官兵齐心,力排众难,迎头抗击,日军再强横十倍,也难挡中国军人同仇敌忾,凶猛如虎。日军屡战屡败,凡陷一处中国阵地,必以死尸枕籍,步步沥血。

而日军蓄谋已久,八千之众,全力以赴,宝山路、虬江路、广东路、横滨路、青云路……铺天盖地而来,飞机如蝗,炸弹瓢泼,遮天蔽日。日军一律配备三八大盖儿、护头的钢盔,手榴弹炸弹无数,器械精良,甲于世界。十九路军兵草鞋布帽,身无片甲,只有汉阳造老套筒杂乱射击,难敌日军捷克式的刚猛。

两造交绥,你来我往,拉锯胶着,日军连连败北,却势头越猛,分拨数十辆装甲车,虎扑中国阵地。其时日军装甲车形若汽车,外罩钢甲,六轮驱动,庞然大物。前后各有大炮机枪开道,隆隆前进,震得大地动摇,疾逾奔马。中国守军一时措手不及,纷纷败退,惊惶乱窜。

阵前十九路军七十八师一五六旅六团,首当其冲,团长张君嵩机变改令,避开日军装甲车至厚钢板,不羁縻浪费子弹,教将士们手榴弹十枚一扎束,二十枚一集束,精心机巧,埋在敌钢甲巨车必经之路中央地下,使不露痕迹。张团长手把手教士兵将手榴弹束拉火索接长,延至两侧民宅内隐蔽。及至一轮进攻过后,日军稍歇,六团已悉数就绪,手榴弹安设妥帖,一无破绽。比及日军铁甲车队当先撞阵,窜入阵地路中间,张团长一声令下,众索牵扯,拉响手榴弹,震天价巨响接二连三,惊天动地,一口气炸坏四辆钢甲车底盘,装甲车骸熊熊烧成一团团大火,困在街心。

一声号炮,张君嵩当先一跃,跳出隐蔽处,麾众自街巷里杀出,四面兜截,将日军前锋拦头断尾,包围严实。两造短兵相接,白刃相向,肉搏无已。一时之间,征云阵阵迷三界,杀气腾腾闭九霄。青旗耀日,人皆丧胆;白刃争光,鬼亦消形。刀刺刀剐,日本鬼子头飞腰折;炸弹手榴弹乱砸,东洋侵略军纷纷化作齑粉、变成血雾,丧亡殆尽。天昏地暗,雾惨云愁,血战一宿,守军反败为胜,杀得鬼子一门星散。张君嵩掌得胜之兵,尽复失地,还截获三辆装甲车,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