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2)
儿子娃娃们素未见过轰轰巨响的钢铁坦克,他们寻瑕抵隙反复强攻爆破,铁家伙却依旧岿然不动,优哉游哉。面对这雷打不动的怪物,虎贲勇士惘然却惧,始现慌乱无主之色,纷纷倒退趔趄。
杨天保白绷带缠身,绷带已经被血污染成酱紫色,可他毫不以为意,尚全身挂满炸弹药包,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他朝身边的儿子娃娃们提直嗓门吼:“是脓包的往窝里钻去,是英雄好汉的,跟俺上!”说罢也不管是否有人跟着、也不招呼马仲英,头也不回,径自朝迎面临犯的T-35型重型坦克,猱身冲刺上去。他身后不约而同地紧紧跟定着四、五个胆大冷静的儿子娃娃,身上的炸弹挂得象刺猬的刺一样多。
后首陆续不断的有战士们前赴后继,源源而来。他们嘹亮的嗓子又唱起塬上的英雄代代相传的花儿,悲怆而凄凉,视死如归:
花儿本是心上的话,
不唱了由不得个家(自己);
刀刀儿拿来头割下,
不死还这个唱法。
古歌的旋律掠过黄土黄沙黄草黄风,掠过滔滔的黄河和无垠的蓝天,跌宕起伏,呈现着一种朴素而鲜烈的美。这是尕司令起兵闹反之初,教儿子娃娃们唱的,他说:“命苦的汉子才唱花儿,跟我马仲英干事要流血掉脑袋,苦得紧哦!”言之未已,弟兄们把手纷纷摞在他手上,好多手摞在一起,跟城垛一样。弟兄们说:“你是我们的尕司令,我们跟你干!”那年春天,塬上儿子娃娃们都闻到自己骨头的芳香。而今他们也满鼻流芳,已经没有惧怯,到了战场,只会陶醉得意气风发。
杨天保耳里传来悲壮的花儿,豪情油然而生,体内丹田真气鼓荡,罡气流转,流畅地踏着九宫八卦步法,飞速向来犯坦克靠近,子弹竟飕飕飕飕从他耳边脸侧擦边而过,徒劳无功,就是打不到他。坦克榴弹炮的炮弹落空了,野炮已经够不到他,重机关枪被他轻易躲过,一切远距离武器都对他失去了功效成了费铁烂渣。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杨天保如潜龙出渊,将及坦克铁壳,铁家伙的顶盖蓦地翻了开来,里面钻出个棕色脑袋。原底子系坦克里的了望官耐不住性子,爬出来举枪朝天保拼命搂火。可令他难以置信的是,杨天保竟像妖怪一样,全都躲闪开去。老毛子生怪嗔疑,目瞪口呆,黑龙司令三步两步撵上飞驰的硕大坦克,长身一跃,跳上铁家伙的钢铁身躯,两脚下彷如生出章鱼的吸盘来,牢牢立定在钢板上面。
老毛子欲待再开枪,电光石火之间,好个天保左手探出,“鹰搏长空”伸食中拇指叼住俄国人的手腕子,运力一抬,“砰”一声,手枪打空,子弹刺破尘天雾蔽的天空。杨天保跟手右拳捣出,一招少林炮拳的成名绝技:“青龙献爪追风炮”,闪电般撞正在老毛子的鼻梁上,顿时鼻梁喀塌折断,颅碎浆迸,脑浆混合鼻血四散溅落,毛子脸上倏然绽开一朵玫瑰花。俄国人一缕幽魂离体飘往长空,死亡的身体歪撇挂在坦克身上,异样的凄楚悲哀。
天保解决了坦克手后,尚不敢松劲儿,撑定顶盖子守住不让里面的俄国人出来,回头朝跟近的儿子娃娃们喊:“快,往乌龟肚子里扔炸弹!”儿子娃娃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不用第二声命令,就纷纷跳上“铁乌龟”,像往滚沸的锅里倒窝窝一样,一总儿把炸弹全拉了栓儿,夹手倒进“铁乌龟”的肚子里。天保再将盖子一关,用短刀插住销子,销住了里面的人再也休想推开。
黑龙司令带着儿子娃娃干脆利落地飞身跳下铁家伙的身子,长啸御风,拼力跑离坦克。轰然巨响,坦克钢甲里一阵橘黄闪过,就从各处缝隙里面咕嘟出许多黑烟——巨大的“铁乌龟”彻底报销,里头的苏联士兵也一并化作齑粉血浆子。坦克师里唯一一辆最新式的重型坦克,结束了它短暂的生命,当时整个辽阔无比的苏维埃国家仅仅才生产了这么一辆固若金汤的重型铁怪而已。
新编三十六师被英雄的壮举点燃了,有样学样,三十六师的官兵跟猎犬一样,几个人围一辆坦克,爬上去,揭开盖子往里投炸弹、炸药,一声沉闷的巨响,坦克就变成了软柿子。无论多如蚁聚的T-26轻型坦克,还是称霸水陆的T-37型坦克,俱噗吱吱软成一堆泥。
两军自早晨直厮杀至暮霭沉沉,方始鸣金收兵,约兵退后布阵对峙。战场上到处铺满昨天和今朝战死的勇士,有许多儿子娃娃,而更多是俄国佬的尸首。镶嵌在死人堆里尚不停咕嘟黑烟的是五、六十辆炸软瘪的坦克和一百多辆支离破碎的装甲车,上面红色的五角星兀自隐隐生光,格外扎眼。或履带碎断;或坦克内体焦糊毁坏;或坦克炮管炸断,像锯了嘴的葫芦,再也发不出隆隆炮声、吐出轰轰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