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止卷 第40章 殊方寒温(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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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十四那日与第一个有缘人共度初夜后,越溪桥没再提找第二人的事,且精神日渐恍惚。伏依依告诉她那个地痞在与她在一起后的第二天晚上就被打死了,她的反应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人,与那一夜为了保护那有缘人而与他这个轩主作对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被打死的那个,和真正要了她初次的那个,可不是一个人。
真没想到,溪桥造了那么大的声势,还用了“缘”这种借口,结果不过是给她真正想见的人提供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见面方式。
且那人多半是魔教之人,不然还至于伪装成别人的样子来找她、任那身体的原主人被那些已为嫉恨冲昏头脑的男人杀死?
纵然那地痞不是什么好人,可难保下一次不会轮到无辜之人呢。
而溪桥,费了这么大劲与她想见的那个人度过了一夜,他本以为她能开心起来,且会越来越开心,谁想那之后她就没再笑过,有时候还会突然哭出来惊到众人。
她对梳妆打扮之事都不那么上心了,眼角总是红红的,他瞧着只觉心碎。不少人以为她是在为了那个被打死的地痞惋惜,可他知道不是。不知那晚发生了什么,让她和那个有可能来自魔教的人发生了不愉快,她的心情才会一直低落。
不愧是魔教,吃完了,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害得他美美的弟子如今都不爱美了。
有时他还见她会将两只手合在一起,十指相扣,像极了……的时候,两个人相爱的姿势。她将双手扣紧,再扣紧,至少还苦着脸露出了满足的笑,没过一会儿意识到这两只手其实都是自己的,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真是受不了了,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他的宝贝弟子也浑浑噩噩了一个多月,药也不好好喝,上场时都不卖笑只卖哭——虽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妓馆的新节目,而且看美人的哭脸更是动容,打赏的钱都比以前多了不少——但他是个有心的人,总不能做出一直利用心情不好的弟子赚更多钱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话虽如此,轩主不也利用了一个月了。”泊怨在一旁打着哈欠道,“之前越姑娘说,日后寻有缘人的活动每个月至少举办一次,可这个月却没有一点动静。没准那个魔教的男人得到姑娘的身子后,就不打算再来了。”
千澄则道:“可那人的目的显然不只是得到越姑娘这般简单,越姑娘修炼过几年的魔功,魔气仍然残留在体内一分没少,会极大地影响身体。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利用宣庭阁主的九霄神功来帮她清楚身体里的魔气。可若一个不小心,宣庭阁主也可能中招,并因此失去理智变成疯子,这才是魔教送越姑娘来的目的罢。”
“宣阁主若是疯了,能继承重霄阁的就只有他那个废物儿子。”伏依依阖上眼揉了揉额角,“宣?第十式突破失败,内力尽失,薄晚夫人背后也没有靠山。就是为了保护在凤凰榭内毫无威望的妻儿,宣阁主即便得知一切、有心想救溪桥,也不会冒这个险。”何况宣庭还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这样一来岂非是寸步难行。”千澄轻叹,“那就没有人能救越姑娘了。”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泊怨说:“那人有没有可能私下里偷偷见越姑娘?”
“显然没可能啊,没看她一直蔫儿到现在么。”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泊怨摇头道,“或许轩主可以多留意越姑娘的房间有没有外人进入,尤其是晚上。”
妓馆不同于水镜轩本部,只是水镜轩名下一个合法经营的产业,而且受到州衙保护,平日里根本无需特别多的护卫。水镜轩不是妓人的弟子自然会住在本部,九剑客也是一样,连伏依依都很少在妓馆内留宿,所以妓馆能被人轻易潜入是很有可能的事。
“你的意思是,如果溪桥不主动提找第二人的事,那个人就有可能潜进妓馆来看她。”伏依依皱着眉道,“而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抓了,甚至杀了?”
“如果可以的话,抓了或是杀了自然最好。只是那既是越姑娘付出过身体的男人,又是修炼邪功的魔教之人,就怕一个抓不着反而被害,而且还要顾及越姑娘的心情。”泊怨道,“我们几个驻守本部,不知那人何时会来,总不能日日到妓馆守着。若是给想搞事情的人知道水镜轩本部的门面都不在了,到时候岂不是两头着急。”
见伏依依还在沉思,千澄点了点头说:“轩主倒是可以多在馆内留宿几日,如果本部有什么大事发生,我等自然会来通知轩主。”
几句话就决定了安排,伏依依诧异地瞧了他们几眼,除了认命似乎也无话反驳。
一般来说,水镜轩的高职身边都要有专门的护卫,但守护琼华楼各个分轩的月相剑客与轩主护卫不能混为一谈,伏依依还真不好意思挑出一个人来随身保护他,何况还是在妓馆中。
本来他身边该有个人,只是这些年来他没用心找,更是因为只在水镜轩本部和妓馆之间来回跑,用不着什么护卫——眼下倒是惨了,护卫这种存在,还是有一个固定靠谱的比较好。
这之后他就夜夜留宿在妓馆中,每天都和越溪桥聊到很晚才假装去睡,特意挑了个她隔壁的房间,耳朵要时时支愣起来听她那边的动静。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越溪桥也又蔫儿了一个月,伏依依已经心累地想放弃蹲点捉人的打算,想着不如去各地逛逛,没准就能偶遇一个武功高还靠谱的护卫。巧的是这夜刚想离开妓馆回水镜轩本部休息,隔壁的房间就传来了动静。
伏依依听见了窗户被砰地打开、夜风呼啸着灌入房中还有珠帘晃动的声音,似乎有人出现在了溪桥的房间,却没有听到人的动静。
他的心异常慌乱,急忙掠到越溪桥房间门口,没有推门,先是屏着气感受屋内的气息。
“进来。”屋内却兀地传来了男子仿若泉水般清泠却温和的声音。
伏依依像是被什么操纵着,一瞬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眸间的光泽也黯了,如那人所说推了门。
冷风穿过层层纱帐与珠帘直直地吹向他的脸,伏依依将它们拨开走到内室去,见立于窗边的男人身形修长,额下到鼻尖覆着银色的面具,正与越溪桥相互拥抱着。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他的身体完全在撑着她,溪桥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他身前。
“她的身体里已被我种下非死不解的蛊,只可定时缓解蛊发。”男人又开口了,听得他一个激灵,像是被贯穿了灵魂,“两年之内,见不到宣庭。”
男人顿住,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越溪桥。她没了意识,唇角却满足地扬了起来。
他也笑了,目光瞬间变得温和,但又在另一瞬恢复冷漠,沉下声音转向伏依依,一字一字道:“我会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