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明湖畔(2/2)

来来回回北上南下数次路过济南城,也从未驻足过,只当是领略一番孔孟之乡的风俗人情了。

大明湖的历史悠久,古来不少文人骚客再次驻足,也曾留下过不少的名篇典故,受三年一度乡试的影响,这里已经聚满了人群,文人士子,商贾小贩,最惹人眼球的还是湖面上每个一段时间就通过一艘的花船了。

贾瑛甚至还遇到几辆轿子马车擦身而过,留下一路的胭脂香味,也不知是哪家府邸的女卷或是小姐,乡试还没开始,就偷偷跑出来物色心意的士子了。

正当此时,一阵喧闹声震耳,贾瑛抬头看去,湖面上正有一艘花船通过,又不知是哪家的花魁人选正在隔岸搔首弄姿,离得近些的豪商富贾还不住的朝着花船上抛银子铜板,也不怕砸到了人,把人家吃饭的依仗给毁了去。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贾瑛摇了摇头,很是自觉的收回了目光,对眼前的光景,也扮一回老学究嗤之以鼻。

惹得一旁带路的小厮投来了钦佩的目光,不愧是京里来的大老爷,那般艳美的娇娘或许在人家眼中就是一堆的红粉骷髅,比往前见过的那些官老爷可强多了,也难怪年纪轻轻就等担任主考官了。

“可惜,老爷的这个跟班也太不上趟了。”小厮的目光从身后依旧驻足看的怔怔出神的喜儿身上回转,心中鄙夷一声。

“咳,喜儿。”贾瑛感觉敏锐,轻咳几声,提醒喜儿回神。

“二爷。”喜儿嘻嘻一笑,回神跟上。

“嘻什么嘻,平白给二爷丢脸。”贾瑛迎头一记爆栗。

“你老子不是要给你说门亲事吗?怎么这么久也没见响动?”贾瑛问道。

喜儿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见回应。

“别以为爷不知道,你没事总往西府里跑什么?是看上了府里的小戏子?说说是哪个,是那个大花面葵官?还是什么豆官芯官的,甭管什么官儿,爷给你讨了来,这趟回去就把事办了,省得你三不着调的。”

喜儿听了二爷要安排婚事,这才咕哝着开口道:“二爷,那些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的。”

这是不情愿了。

贾瑛倒是乐了。

“哟,你还学会挑三拣四了,你不是最喜欢逛戏园子吗?她们几个哪个不是一嗓子好腔调,娶了回去,让你天天听戏。”

喜儿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说道:“那戏文里的女子多可人,哪像那几位主儿,一个个厉害着呢,嗯,不要。”

贾瑛盯着喜儿问道:“这么说,是有看上的人了?”

周家父子与他而言并非外人,他和喜儿是自幼一块儿长大的,他读,他习武,喜儿也习武,只是老仆周肆伍是个本分的,教出来的儿子也没什么大志向,不然凭赖尚荣那等人都能谋个一官半职,老仆周肆伍当初在南疆是有官身良籍的,若是喜儿能静下心来,哪怕就是考个秀才,这会儿贾瑛也能给他弄个七八品的官儿当当。

可惜,喜儿是个坐不住的,虽也识了不少字,可到底不是读书的料。

这样也好,当官儿的未必能几代富贵,就像那王二狗家,靠着伯府,起码两三代人无忧,也能赚一份家业。

将来承了他老爹的职事,管着伯府偌大的家业,哪怕是当官儿的也得巴结着呢。

总之,周家父子的身份并不差,起码对于府里的那些丫鬟而言,正要能看上哪个,也算是高攀。

可惜喜儿怎么都不肯说,当下也不是说这些话的地儿,贾瑛也就不再多问,回头问问报春绿绒两个就知道了,他们三个打小就熟识,关系自非一般。

“老爷,从这里乘船过去,到了湖中央的小洲上,就能看到历下亭了。”

不知何时,三人已经绕着大明湖走了大半圈,这会儿来到湖边船渡的地方,驿馆的小厮回身说道。

湖中小洲这会儿已经被知府衙门的人占了,寻常人等是上不去的,他虽是驿馆的人,可到底是贱籍,那边宴会的东主最次也是知府一级,他也只能送到这里。

贾瑛看了眼湖中央,向小厮点点头,却没有急着上船,而是在渡口出四下闲逛了起来,眼下时间尚早,不急着到场。

渡口便要比别处热闹的多,杂耍口技者不尽一一,主仆二人找了处茶肆坐了下来。

“书生,你这画一副像得多少银子?”

“承惠,一副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书生,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这满街你都看一看,谁愿意讨十两银子画一幅画的?又不是什么名家之作。”

贾瑛闻声向旁边看去,离着茶肆的不远处,一个年轻的书生摆着一个摊位,二尺木桌,上罩灰色的麻布,旁边的高颈篾筐里插着十几副卷轴,还有挂出来的字画,书桌上纸墨笔砚齐备,一杆纸湖的旗招子上写着“翰墨丹青”四字。

此时,正有几名锦衣顾客围拢在摊位之前翻手打量着字画,似是动了心思,只是对于书生的要价似乎不大满意。

那书生也不解释什么,只笑着说道:“客人若是觉着贵,不妨看看已经画好的这些字画,若是有合意的,可带回家去,挂在堂中添点装饰之用。”

“这些个又作什么价钱?”

客人随手翻看,有墨宝,也有山水画,似乎有些意动。

只听书生道:“字不讲价,一副十两银子,这画嘛,有作价高的,也有作价低的,价低着五两,价高者八两。”

客人倒吸一口凉气道:“嘶,你这书生,也忒不会做生意了,别人家也卖字画,便宜的不过几文一副墨宝,贵点的也就几十文大子儿,你这猴年马月能卖出一副。”

说着,又看向篾筐里的,便与取来一观,却被那书生拦下说道:“客人若是连外面的这些都觉着贵,那篾筐里的就更没必要看了,千金不换。”

这口气不是一般的大,最终几个顾客只留一下一片啧啧之声离开了。

书生也不气馁,整理好摊位,继续等待惠顾之人,只是他们方才的对话,也引起旁边人们的注意,对于这个价格,一个个的都绕道而走,提不起半分兴趣。

那书生则是自顾提笔继续着方才未完成的画作。

贾瑛打远看去,纸面上跃然而出的正是当前湖中的景色,有满蔟的荷花,还有花船画舫,湖中小洲,亭台楼榭,以及岸边的游人商贩。

“书生,你这么卖,几日才能卖出一副?岂不要饿肚子?”茶肆的老板对于旁边的邻居也感到好奇,这书生在这里卖字画已有几日,天热日酷时也会来他这里讨杯茶喝,只是这么些日子下来,竟连茶水钱也赚不回来。

书生笑着说道:“我这每一幅字画,都是耗心而作,自然不能贱卖了,店家再给讨碗茶喝。”

茶肆的店家也不是小气的,让小二端了一碗茶水过去,书生饮罢又从洗的发白的袖口中掏出一枚大子儿递给了小二。

“书生,算我请你的,都是邻居,不差这一碗茶钱,值几个子儿。”店家说着,干脆让小二提了一壶茶水过去。

“你是开茶肆的,哪能白喝你的茶。”书生执意不从,又从袖袋中掏出三枚大子儿递了过去。

店家也是无奈,只说道:“你这怕是连茶钱都赚不回来,图个什么,给了我茶钱,可还有吃饭钱?”

书生笑了笑,也没再回话,自顾作起了未完之作来。

大明湖畔没遇到夏雨荷,倒是碰上了个卖字画的穷书生,也算是缘分。

贾瑛看着书生将画作收了尾,起身上前道:“书生,我倒是有心作一副画。”

书生起身问道:“客人是作风景画,还是人物画,客人方才也应看到了,请我作画,价格并不便宜,且也需要时间等待。”

贾瑛笑着说道:“什么画,画什么,你身为画师自己来定,我此行山东,只想有一个留念之物,画好了银子不是问题,只是我却没时间在此长待,你画好后我再来取,而且可以先付你一笔定金。”

“喜儿。”

一旁的喜儿上前掏了十两银子递给书生。

“这......”好不容易开一次张,书生自然万分珍惜这次机会,只是对方什么都没有提,这点却让他有些为难,既然收了人银子,那就得让客人满意才成。

“怎么,你不敢接?”贾瑛笑着问道。

书生也笑了笑道:“既然小生敢出来买画,那就没什么不敢接的,客人约定个时间,若是满意,小生也算是开张了,若是不满意,定金原样奉还。”

贾瑛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多留,转身到了渡口,租下一艘乌篷小船,向着湖中小洲而去。

书生看着贾瑛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二爷,您让人家作画,却又不说画什么,这不是诚心为难那书生吗?”船上,喜儿好奇的问道。

贾瑛笑了笑道:“那书生的字画卖那么贵,而且半分价钱都不讲,可见也是个有傲气的,可傲气那是需要本事的,若连一副画都做不出来,可见也活该他穷一辈子。”

“再者说,谁说我没有提条件了?”

“小的怎么不记得?”喜儿挠头回想着方才的画面,嘴里咕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