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道阻且跻第19部分阅读(1/2)

了嘴。

一位茶色宫装的年轻宫人从她们身后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对着纪启顺行了一个礼。她低垂着脑袋,连声音都十分恭顺“奴婢见过四殿下。”

纪启顺将她扶起来,笑道“难得有人还记得我,你叫什么?”

“奴婢春慢,九年前就入了宫,以前曾有幸见过殿下一面。那些小丫头才入宫没几年,不曾见过殿下金面,还请殿下恕罪。”一边说着,她一边跪下郑重的磕了一个头。连带着后头那些小宫人们也哗啦啦跪下去一大片。

活像一片刚刚收割过的庄稼地,纪启顺煞有其事的在心里想着。

之前她到处游历的时候,恰巧围观过庄稼人收割麦子。那些金色的麦浪、农民黝黑的肤色以及土地特有的气味,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示意这些宫人起身,并且安慰她们“我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都起来罢。”

纪启顺怜悯的看着这些恭顺的、小心翼翼的宫人们,她们还有很多东西没见过、很多事情不知道,却注定了要被困在此处一生。比起她们,她确实是非常幸运。

然后她看见她那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三姐,端庄的走过来、对着她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甚至有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连声音都是春风拂面般的温柔“是四娘吗?”

“三姐。”纪启顺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

三公主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她用手捂住嘴,声音中带了一点哽咽“四娘……你,终于回来了。”

纪启顺的眉心猛然一跳,她干巴巴的回答“是啊。”

她用锦帕拭了拭眼角,温言询问了纪启顺一些问题,似乎全然没看出自家四妹的不自然。约莫闲聊了半盏茶的时光,她终于露出歉意的笑容道“一不小心就耽误了四娘这么多时间,却是我的不是了。”

纪启顺还是不咸不淡的笑着说“哪里哪里,三姐说笑了。”

对方清咳一声,状似不在意的说了句“四娘多年未归,大约是要去见卫贵嫔吧?”

纪启顺挑着眉头点了点头,她实在是没想到以往最莽撞的三姐居然也学会了九曲十八弯的“说话的艺术”。

三公主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温柔笑容“不瞒四娘所说,先下卫贵嫔已经不在原来的素质殿了。六年前你走了不久后,贵嫔就迁去披香殿了。你离开多年,想必不知道披香殿所在何处,不如我……”

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纪启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哪里敢劳三姐大驾,我一路上多问问就是了。”

“四娘怎么和我外道起来了?”三公主笑眯眯的说道,“一路上问来问去多麻烦,不如让春慢给你带路吧。”

纪启顺轻轻抬手权当行过礼了,然后客气的接受了三公主的提议。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拒绝就有点过了。再者,她也挺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三公主贸贸然就来找她。

告别了三公主,春慢和纪启顺一前一后的走在石板铺就的道路上。待到再也闻不到桂花的香甜气息后,纪启顺的步子便停了下来。

走在她身后的春慢便出声小心翼翼的询问“四殿下,怎么了?”

纪启顺看了看蔚蓝的天际,道“想和我说什么便直说吧,我最不耐烦弯弯绕绕的玩意。”

春慢一张俏脸登时白了白,随即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四殿下,求你帮帮三殿下吧!”话音未落,就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

纪启顺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叹息道“好好说话!”

大概是被纪启顺展示出的力气吓了一跳,春慢愣了好一会儿干巴巴的发出声音“呃、四殿下、诶……”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纪启顺皱起眉。

春慢很明显吓了一跳,随即一口气的说了一大溜。大意就是说申国最近越发强大起来了,魏帝有意嫁一个女儿过去。大公主早就嫁人了,二公主是皇后所出肯定不可能远嫁,剩下的公主们都太小了。于是众多公主里,就只剩下三公主了。

“因为整个宫里不可能有人帮你们,所以就死马当活马医的找了我?”纪启顺丢下这样一句话,然后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春慢瞧。

春慢抖着嘴唇跪倒在地“三殿下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以前曾经难为过四殿下,但是四殿下能不能看在毕竟是姐妹的份上,帮帮三殿下?奴婢求……”

纪启顺一伸手又把她提了起来“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好好说话。”

春慢垂着头立在那里,有泪水从她眼睛里溢出来,然后“啪嗒”一声摔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小圆点。她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回应,直到她以为纪启顺不会帮她的时候,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然后渐渐飘远

“倘是别的我倒还没什么把握,但是这件事——你找对人了。”

春慢在原地呆立半晌,却听那人远远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带路!”

她抹了把眼泪,小跑着跟了上去。

披香宫的名字清雅,所在的地方也甚是清雅。

纪启顺伸手折下一枝白玉簪,将其放在鼻下嗅了嗅。

好花、好地方、清雅又幽静,而且地处偏僻。

她在心里嗤笑想必魏帝不会来这种地方吧。她悄无声息的迈过门槛,走入披香宫的庭院。然后她看着寂静无人的庭院怒上心头,居然连个通报的宫人都没有,简直欺人太甚。

却听身后忽然响起“当”的一声,好像是什么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然后便有一道尖锐的叫声拔地而起。

纪启顺皱着眉转身看去,便见一个翠色袄裙的圆脸小宫人满面惊恐的瞪着眼睛。她一把捂住小宫人的嘴,终于让那道刺耳的尖叫从耳边消失,但是怀里的小姑娘却还是不消停的挣扎着。

“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如果你不叫的话,我就松开你。怎么样?”她循循善诱。

小宫人眼泪汪汪的点头,纪启顺笑了笑在她的后颈轻轻点了一下,就松开了她。不出所料,才获得自由她就张大了嘴想要尖叫,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样子活像是一条喘不过气的鱼。

纪启顺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然后她佯装无辜的看着愈加惊恐的小宫人说道“我警告过你的,不准叫。现在后果自负,不过如果一辈子都说不了话,想想也挺可怕的哦?”

小宫人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嘴唇不断地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我再也不敢了”什么的。

正当纪启顺想继续逗小宫人的时候,忽然有道熟悉的女声传至耳边“绿央,你刚刚怎……”

她循声望去,看到一张惊愕的面庞,熟悉又陌生。是一个穿着水色宫装的宫人,二十出头的模样,清清秀秀的中人之姿。她张了张嘴,轻声道“燕支姑姑?”

燕支拉起裙角疾走到她身前,然后忽的停了下来,深深地俯身行礼“奴婢在。”

纪启顺一把将她扶起,觉得鼻头有点酸酸的,万语千言在口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的念叨“燕支姑姑、燕支姑姑……”

燕支的眼圈红红的,强忍着泪水应声“奴婢在、奴婢在……”

她强笑道“姑姑这几年来,一向可好?”

“奴婢自然没什么不好的,只是贵嫔……”

纪启顺抿了抿唇角,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模样“劳烦姑姑带我去见母亲。”

燕支点头应是,抬步要走的时候终于想起了什么。燕支看向被她们忽略了很久的绿央,道“这位是四殿下,还不快行礼。”

然而之间绿央好一阵手舞足蹈就是不说话,就在燕支终于要忍不住斥责她之时,纪启顺对燕支、绿央二人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她伸出两指在绿央后颈点了一下,道“你再说话试试看。”

绿央试探性的张开嘴“四殿下。”

纪启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转过身和燕支往殿中去了。

第二十九章 ·泪湿襟

清秀的女子倚窗而立,金红色的霞光透过雕刻精美的窗棂印在她的脸上,像是为她蒙上了一层色泽艳丽的面纱。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恍若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直到有道温雅的女声透过浅青色的层层帐幔,从拔步床中传出来“燕支,什么时辰了?”

燕支深深地吸了口气,快步走向拔步床。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试图露出一个较为自然的微笑。这才利落的撩开帐幔,对着床上的美貌妇人福了一福身“贵嫔,已经申时了。”

卫贵嫔拥被坐起,揉着满头顺滑如丝绸般的青丝叹息“竟已经申时了,燕支你也不知道叫我一声。”原该是嗔怪的话,在她口中却多了些寂寥之意。

燕支温顺的回答“贵嫔最近总也睡不够,奴婢便想让贵嫔多歇歇。”

“就你会说话。”卫贵嫔半眯着眼睛笑了,随即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叫人进来吧,是该洗漱一下了,再一会儿都要晚膳了。”

燕支轻声应诺,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

卫贵嫔今年才二十七八岁,恰是一个女人最为美丽耀目的时候。但是这样的年纪在美人层出不穷的深宫中,已经可以算得上老女人了。

即便是魏帝顾忌着纪启顺偶尔会来披香宫,但每每不过是随意闲聊几句,连留下来用晚膳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何况过夜呢?虽说有纪启顺在,但是毕竟她往后肯定会离开的……

燕支晃了晃脑袋,似乎是想将所有忧思都甩开。而后伸手轻轻推开殿门,对着外头等待已久的宫人们道“都进来吧。”

鱼贯而入的宫人们有的捧着冰裂纹天青瓷盖碗、有的捧着斗彩卷草纹茶缸、还有的端着面盆与毛巾。

卫贵嫔接过盖碗漱了漱口,复又将茶水吐入茶缸中。然后一双手将热腾腾的布巾递给她,她自然而然的接过然后将其覆在脸上。她稍稍仰起头,一边感受着布巾上冒出的热气,一边呼出了一口气。

燕支服侍她不少年了,两个人名为主仆,其实说是姐妹、至亲也不为过的。相处的时间这样久,卫贵嫔只要看看燕支的表情,便能大概猜出她在担忧什么。但她从不说破,就算说破也不过徒添烦恼罢了。

宫中这么多女人,谁不想长长久久的拥有帝王眷顾呢?她将已经有些凉却的布巾从脸上取下来,随意向着身边的人递去。

马上就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拿起她手上的布巾。那双手肤色白皙指骨匀称,棱角漂亮的骨节像是某种坚硬的白玉雕刻而成,质感分明而且硬朗。

卫贵嫔向来心细如发,服侍她的那些宫人们莫说是手、就算是脚步声,她都能分辨出其人。是以只是一眼,她便能够确定这双手的主人不是她宫里的宫人,至少之前不是。

“燕支,咱们宫里什么时候进了新人?怎的不和我说一声?”温雅的声音中隐隐的不悦。

然而出声应答的却是一道陌生的清雅嗓音“多时未见,母亲……可还安好?”

卫贵嫔闻言瞳孔猛地一紧,一动不动的愣怔住了。她徐徐侧过脸,视线顺着那双陌生的手,一寸、一寸慢慢地描摹而上。

“不肖女启顺,特来请罪,恭请母亲责罚。”纪启顺吃力的弯起嘴唇,左掌覆于右掌之上、举手加额。郑重的躬身而下,双手齐眉至身直。

泪珠从睁大的眼眶中滚落,顺着面颊的轮廓最后滴落在锦被上。卫贵嫔伸出手似乎是想抚摸纪启顺,却忽的在空中顿住。因为按照宫中的规矩,她不能算是纪启顺的嫡母,自然不可做出这样逾矩的动作。

谁知纪启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轻轻的唤了声“娘。”

卫贵嫔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掩住嘴,令自己不至于哭喊出声。她想说,四娘你终于回来了。想说,四娘别走了。想说,我以为你不再会回来了。想说的有很多很多,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燕支强忍着泪水,带着几个小宫人退了出去,寝殿中独剩下纪启顺母女二人。

纪启顺跪在床边的脚踏上,将脸埋在锦被中,多年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溢出眼眶。自从她八岁离开东宫就再也没哭过,无论是锻体时在瓢泼大雨中扎马步、还是孤岛上身陷险境、又或者是迟迟不能突破到大周天。

尽管每一样都让当时的她步步维艰,可她似乎不懂何为妥协、软弱,只是步步向前。即便撞上南墙,也势必要将其撞破!

她,就是这样硬朗刚烈的人。

但是强硬如她,此刻竟在卫贵嫔的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卫贵嫔则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颈,怜爱的看着多年未见的女儿……

待到纪启顺终于止住泪、抬起头时,锦被已经被她的泪水染湿了一大片。她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鬓角,开口时声音都沙哑了不少“我游历之时曾见过许多市井小童,她们都唤自己的母亲‘娘’,是以便……”

卫贵嫔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温言道“这么些年不见,我都差点认不出四娘了。”她又握住纪启顺的手细细摩挲,眉心深深皱起,叹了口气“四娘这些年很辛苦吧?”

纪启顺知道卫贵嫔心疼自己手上有薄茧,便摇头笑言“母亲须得放心,这些年来我在外头见识了许多有趣儿的事物,一会儿细细与你说来。”

说罢她唤燕支端了盆水进来,母女两个各自净了面。卫贵嫔下了床,换了件衣裳后,又命燕支为她梳头。她拿起一支玉簪往头上比了比,忽道“四娘怎么穿着道袍?”

乍听此言纪启顺稍微一怔,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虽说现下许多世家子弟、文人雅士都喜着道袍,但是毕竟通常只有男子穿着。她在太虚门是穿惯了的,之前一直没想起来这一点,此刻听了卫贵嫔这么一问才明白过来。

“这是门中弟子们人手一套的道袍,乍看似乎无甚特别,但是却有许多不为外人道也的妙处。”她这样解释着。

卫贵嫔在妆奁中挑拣着首饰,轻声道“倒是巧了,我这里有几件衣裳正和你穿,燕支,你去后头取来罢。”

燕支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牛角梳,应了声诺便往外头去了。她去时独自一人,回来时却带来了两个宫人,两人还抬了只黄花梨木箱。她们将箱子放在卫贵嫔面前后,便被打发出去了。

待到卫贵嫔将那箱子打开,纪启顺定睛一看——嚯,全是衣服!

卫贵嫔从中取出一件天水碧缠枝纹裙,道“这是你走后第一年秋天的时候我和你燕支姑姑一起做的。”说罢将它放在一边,又拿出一件梅子青蕉叶纹袄裙道“这是你走后第二年冬天做的。”

她一件件的拿出来,终于数到了第六件。她对着燕支招了招手,二人一起将那件衣裳拿出来,在纪启顺面前展开,是一件竹青杂裾垂髾服。

“原本我以为你今年也不会回来,所以只胡乱做了件,如果早些直到的话,我便多做几件了。”卫贵嫔抚摸着广袖上的云气纹叹气,面上是淡淡的遗憾之色。

纪启顺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件杂裾垂髾服,张嘴欲言但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何为好,于是只能呆立在那里。

见她木然不言,卫贵嫔便又开口道“可是不合四娘心意?”

卫贵嫔在纪启顺的记忆中是个淡漠、疏离的美貌女人,常常跪在佛笼前抄录经文,香炉里冒出的袅袅烟雾和她淡青色的衣物混杂在一起,几乎令人无法分辨。小时候每每纪启顺想要向她撒娇之时,她总是淡漠的让开,冷冰冰的告诉纪启顺“殿下,这不合规矩。”

时隔六年再见,她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恪守规矩、疏离的女人了。

纪启顺心上一酸,暗道不知母亲这几年中经历了什么。一边想着,一边笑着回答“没有的事。这件衣裳非常漂亮,女儿方才是看呆了。”

卫贵嫔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似得弯起唇角,随即语气稍显急促道“四娘……不如换上试试,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为你改上一改。”

纪启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燕支将她带到了屏风后,正准备为她更衣。便听她道“姑姑去陪母亲吧,我自己便可以了。”

见对方犹疑不定的看着她,纪启顺只得道“我在求道的最初几年,莫说是更衣、挽发之类的小事,就连洗衣、做饭的事情也是要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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