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天第4部分阅读(1/2)

见过太岁,因为不久,他就死了,而且那一次参与进攻的巨鳄与黑鲨再也没有出现过。

然后就是新选大海皇,新选的大海皇觐见太岁,结果被吃掉,然后又选,又被吃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吃掉,反正四大家族的随使是这样说的,而且新选的大海皇再也没有回到他们应该呆在的地方。后来,就没在选过大海皇。大海族的裔民部落从此开始分散,再也没有控制海洋的能力了。”

墨姬讲到这,就抑不住叹息,不知是叹息海族的命运还是叹息自己的命运,抑或兼而有之。

“原来这样,太岁既然为神龙九子之一,而且是九子之首,为什么甘于在大海深处呢?”

“如果他想得到,天下便是他的,既然如此,得到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流注海在哪里?”

“难道你想去看看。”

“当然,不可以吗?”

“可以,不过只怕你见不到。”

“为什么?”

“流注海为海中之海,是万海之渊,舆地之心。凡要到那里的,都要身历七重劫。”

“什么是七重劫?”

“第一重鳄海劫,第二重鲨海劫,黑鲨与巨鳄是护卫我们海族的两大勇士,只有一定身份的人才可以学会驱御它们的法术,外人这两重都劫很难通过。第三是幻海劫,只有到了幻海,就到了流注海边缘,由海上主教代表太岁管理,他善用谶咒,他的谶咒术没人抵得住。第四重流海劫,身入其中就如同被横木直撞,第五重注海劫,神入其中就如同遭受陨星直落。流海劫与注海劫时而重叠时而分散,流注海亦因此得名,第六重光明劫,身入其中则被巨大的光明笼罩,白昼如同黑夜,目不能视,只有穿过光明海才能自由视物,第七重就是太岁,它喜怒无常,有时候温和,有时候暴躁。”

“太岁什么样子?”

“有的说千只眼,有的说是黄金,有的说是喷出真火的红龙。”

“龙?千只眼?太岁?太岁和千只眼据我所知都是药啊,样子很丑陋。龙?你见过吗?”

“没见过,和海蛇差不多吧。”

“海蛇?”

“就是海上主教的御物,出没在幻海之中。”

“这样说,幻海也没什么神秘的咯,七重劫也不过如此。”

“你去了才知道吃亏。”

“我偏为什么要去呢?”

“你家父的心,你岂不是清楚的很。”

“那是他的事情,他想要得到他想要的,自己做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墨姬不答,漫漫地抚起琴弦。月白在窗外,斜斜地照进来。

琴声越来越骤,渐似暴雨倾注。朱方文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乌衣鲛女,他从没见过她这样。

墨姬的瞳仁由墨蓝变为猩红,绽放精光。她抬头,乌纱掩不住她眸目的杀气,骇了朱方文一下,茶水泼洒在地,嚓啷一声碎响,瓷杯裂为数瓣。

血召!朱方文一下怔忡,。同时引身暴起,落在向月的窗台,凝神戒备。

他听墨姬说过,血召即是海族以血召换同类,以水为媒可以传百里,以气为媒仅能百步。受召者瞳仁猩红,而布召者非得持轮回戒不可——

持戒无我,如大海皇,轮回有灵,如大海皇。

大海皇来了?!不,不可能,没有大海皇。

朱方文静静瞧着乌衣鲛女。但至少,她的同类已在百步之内。兰沁坊广五百步,阔三百步。他们已经在兰沁坊了。

兰沁坊有多少鲛女?不知道。血召后的鲛人会做什么,墨姬还没讲过。

“朱公子,你快走吧,血召三刻之后,非同类者,杀。”墨姬悠悠道。

“非同类者杀!好狠毒的法术。怎么破解?”

“只有杀了我。”

“我怎舍得杀你。”

“或者杀了持戒人。”

“我又怎么杀得了。”

“那就无可破解了,这就是命运。”

“那么离开这里呢?”

“不能,血召因轮回戒起,因轮回戒止,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

“那我可以做什么?”

“赶快离开。”

“带你一起?”

“不。从此一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海的故事还没讲完。”

“大海的故事讲不完。”

“还有一刻钟。”朱方文讲这句话的时候,外面的马蚤乱愈演愈烈,打砸烧抢如火如荼,他不关心,也不在意,他只看着眼前这个乌衣女子。

022 第一三话 朱府(1)

这样的热闹惊动了朱元亨。此时的朱府上下忙成一团,因为,鲛人叛变了,不再是那些娇弱任人欺宰的工奴,他们血目狰狞,纷纷从耳后抽出又细又薄又长的白剑,刺杀不已。

那耳后鱼鳞一样的角质层竟然蕴藏如此的杀机。

朱元亨画戟在握,率领家奴勉力搏杀。又不停地呼喊“都给我招子放亮一些,要活捉,别弄死了。”

先前一团的鲛人被冲散开来,两三一组被四五个家丁包围着。前院后院加上中庭,零零散散有二十几围。

“朱方文那小子呢,这种关头竟然开溜,是我的儿子吗?”朱元亨咆哮着,他一直在咆哮,每有一个鲛人受伤,他就咆哮一声,“都给我看仔细”,每有个家丁受伤,他还咆哮“日他娘的,没用的东西。”

一场突入其来的好戏上演了,几个姨太太带着丫鬟在阁楼上观望,点评,嗑着瓜子。讪笑不已。

朱元亨仰头指着她们说“把窗户闭上,闭上,快闭上,小心刺客。”

无聊的姨太太们和憋坏了的丫鬟们哪听得他的话,一会关了窗,一会儿又打开,自谓见惯了大场面。朱元亨也不再多问,命家奴关了大门,防止鲛奴逃跑。

围墙屏蔽了外面的世界,然而在整个血雨腥风下,高高的围墙是那么孤立,围住了一个如梦一般灯花绚烂的欢喜。

它的外围,是一圈又一圈斗篷客。他们抱胸静立,宛如在等待什么。

夜风如撩。这只是广渺天宇的一角。

另一角,灰白的丛林通向黑黢黢的深夜,策马扬鞭的是一个白衣男子,他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乌衣女子。女子双目微闭,似是睡着了一般。

正是朱方文和墨姬。

(媚儿坞中,朱方文搓动暗香,薰昏了墨姬,带着她狂奔。

身后,兰沁坊,烟火熏天介地燎亮,哭声、喊声和杀戮声以及沉默声。今生若没有你,我会多么地寂寞。)

夜啊,喧热的夜,谁叹息了一声。

太过寂静的时候,总有人会嫌恶。对,是那一声叹息。

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肯定没有“人”听见。朱府内的鲛人停止了抵抗,莫名其妙无惧无畏地静立了万分之一秒,同时。

一股生猛的腥味尖锐地侵袭而来,层层叠加,仿如万潮澎湃,汹涌而至。

众多家丁瞪傻了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朱元亨在旁边一声催着一声,他娘的,都给我杀。他狠狠地说出了“杀”字,痛下决心。只是谁也不会听到他的声音了,波浪滔天的腥味有重量一般地阻隔区间。那就是鱼人们的嚎叫。你可曾听得见过鱼叫。

不,不仅仅如此,与朱元亨一个人张牙舞爪相比,楼阁上的太太丫鬟们可是欢喜得要紧,指指点点,袒胸露||乳|,花枝乱颤。

朱元亨从没见过她们hppy,而现在又是如此的顾不上。

这样的闹剧很快就要结束,因为院外的斗篷客开始挺进,院内的鲛人早已如狂如魔。朱元亨和他的家丁只能明白一半,院门洞开的时候,他们愣了一下。

这一下的时间,足够阁楼的看客开始惊慌。

女人的尖叫永远是危险的预警。家丁们像受惊的羔羊一样攒聚在一起。现在事情翻转过来,鲛人薄薄地围住了家丁,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但对于猎食者而言,已经足够。太密集了,会抢,谁也吃不饱。

与月狐不同,他们既不吃人血人肉,也不吸食人脑,他们要的是那腥味的效果。腥味愈浓,血召之术愈是强大。

无论怎样,都不能低估朱元亨的智商,尽管有时候,他是那么的唯利是图,可唯利是图就是他的毕生智慧所在啊,尤其在紧要的关头。首先,鲛工虽然珍贵也贵不过自己;其次,家丁现在的最高价值是挡剑和铺路,挡敌人的剑,铺自己的路。再次,几个姨太太除了是孩子他娘外是没一丁点用处了,能不能活命那就看自己造化了。最后,他找到了自己的强力合作伙伴,四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只是现场缺了一位。这些儿女日夜习操,今天派上用场也算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了。

事实上他们还都卖力,早破了杀戒。

023 第一三话 朱府(2)

几经厮杀终于冲了出去。大姐朱方华还想冲进去救出几位姨娘,被朱元亨一把抓住,道“此地凶险,先逃出生天再说。”转身又随口道“他们不杀女人。”

儿女信了,都跟着他一块逃。

小儿子朱方昱说“他们杀小孩子吗?”他才十一岁,自以为还是个小孩子。

“不杀,长大了就要杀。”大儿子朱方庸接口说。朱方庸可不傻,他能领会老爹的用心。

一路无言,在冰地上奔跑或者滑行,到了邺宫。邺宫原称邺城,是一个军事要塞,衰落后被别有用心的商人作为房地产开发。现在是高级别墅区,富商大贾在此多有离宫别院。

此时,朱元亨一行狼狈地出现在邺宫区。他是功成名就的大贾,不单在这里有他的汉章宫,而且汉章宫内还坐着四个陌生人。

这四个人,从朱方华到朱方昱没一个人认识,但只要报出朱元亨的名讳,他们四个绝对是肃然一静。他们是无缘殿花仙子,芙蓉堂宁莫尘,闸北小榭萧霆如和东坡主人梁朝望。

无缘殿在无缘峰上,山虽不高,可在这牧野地带,颇有凌览之气,花仙子乃世袭名门,有登高游冶的习惯;有一小溪,此水不宽,却极深,源于云谷,在邺宫区绕了半圈,东南向注入沁兰涧,名为狮江,狮子常饮水于此;宁莫尘引水造江南芙蓉,萧霆如引水造闸北小谢,没人知道这二人的来历,然而身份教养都是极好的。最奇的是梁朝望,在无缘峰东坡搭了个草棚,既不延客,也不外交,有书则诵读之声朗朗,无书则醉酒,剑鸣萧萧,蝇营狗苟之人多以为他窘迫迂腐,惟有朱元亨极为破例喜欢,尊为先生,送书送酒自不在话下。

除了这四人,还有许多雄武彪悍、虬须大髯之徒,虽然面目豪爽,但接下来都是有死而已。

印象中,朱元亨是个逢人搭讪遇事有招的大善人,应该衣冠锦绣,慈眉善目才对,此时的他,一身戎装。铁胸铁头铁臂铁腿甚至手掌也是铁的,说不定不是铁,是精钢铸造。眼睛也用透明的石英屏蔽了起来。

好你个朱元亨,有事儿不明说,先把自己武装到头颅,你爷爷的。一见面,就有人知道不好,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人这么骂了一通。

“众位,鲛人叛变了。”刚开始还有些哥俩好、久违久仰的喧闹声,被朱元亨这一句给镇静了下来。

“众位,鲛人叛变了,这次不是一般的鲛奴,他们已经被神奇地武装起来,而且来去纵如,身法灵活,与我所知道的鲛奴鲛怪都大有区别。”

“那是什么?”有人问。

“他们来去自如,就叫做鲛客吧。”

“娇客?”有人嬉笑,不过多数人都佩服朱元亨的鲛学渊源,抑住不表,静听其言。

“鲛客就是我前所说的斗篷人,斗篷之下,不见其形,能耳后取剑,其剑如细丝白练,可长可短,骤软暴硬,而且很不容易折断,不过伤人也有限。最伤心的是,鲛客一来,鲛奴必反。现在看来,养鲛如养虎,营其利亦必受其害。”

“什么意思?”

“趁鲛客未到,杀光鲛奴。”朱元亨的三儿子朱方介朗声答道。邺宫区也有大量的鲛奴蓄养。

众皆震惊。要知道,富商大贾能够置家立业绝多依赖了鲛奴的功劳,如今让他们杀光鲛奴,无疑是大逆不道之言。你小子想锅破家亡断子绝孙是不是?!

众皆木讷不言。此时候,朱元亨感觉自己少了个儿子,少了的这个儿子应该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是他毕竟想起了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朱方文。即使那个不肖子在,也不会这样说,他想。

所以,这八个字,他朱元亨说。

因为是朱元亨说的,再也没有回还的余地,要么心字头上一把刀,要么后果自负。

有几个人拂袖而去,他们离去的背影很是潇洒,可是他们回来的样子就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滚。他们滚了回来,与刚才一挥袖的潇洒形成强烈的反差。

因为“邺宫区也出现了鲛客。”他们说。

能够让汉章宫内任何一个主子原路返回而且略显狼狈样儿的鲛客绝不是一般的鲛客,如所有人所知,那是大批量的鲛客,漫山遍野。

024 第一四话 乱夜

与朱家府院不同,这时候的朱元亨有更多的底气,他要愤然一搏。只见凝神一笑,道“该来的总会来,要么杀出生天,要么灰飞烟灭。众位定夺?”

这有什么好定夺的?你丫都穿成这样了。众人心里暗想。面上不作表示。

这时,花仙子道“朱家善人,你可曾见过那斗篷客的形状。”

“没有。”

“那就说不确定是鲛奴咯。”

“鲛客到,鲛奴必反。”

“我在估算鲛客的战斗力。”

“非一般家奴可比,但我辈又非其可比。”

朱元亨说得明白,众人都想自己能单挑几个家奴,四个,五个,然后半数鲛客,两个,三个。总共有多少鲛客呢?不知道,我辈又有多少呢?确是数得清楚。

以逃回来的几个家伙描述,那怪物可是漫山遍野,万剑攒杀一人,

想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这享受不得是自己不是。哪有这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自己觉得不痛不痒的。事实上,是极大的舍不得。越是舍不得,这心就越痛越痒,越是舍不得。

舍不得而舍,就有被割的感觉。试问,谁想被割呢?莫名的痛感在蔓延。

沁兰涧。

两人一马,一男一女。男的是朱方文,女的是墨姬。清风料峭,掀动衣衫,忽忽有声。

“我曾想过无数次,在这个地方听你讲大海洋的故事,多美好的梦啊,我以为这终究是一场奢望,没想到,此时,此刻,你就在我身边,我就在这沁兰涧,可惜。”

野树森森,明月皎皎。无声感叹。乌衣女子盘腿而坐,斜倚在朱方文怀中,仍是睡着了一般。

月白皎皎,野树森森。

这样的夜,这样的月,夜如混沌,月滚圆轮。一池涧水愣是一丝不动地匍匐着,仿佛有谁说话,它在静听。

花开花落,朝露夕辉,都不过凝视之间,倏忽而过。

倒是那往事历历在目。

也是个月圆之夜,却不是这荒外野地,而是在兰沁坊,媚儿坞。天井大堂。

鸨母姚媚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个披挂了许多彩色的许愿树,大声嚷嚷着“还有没有更高价?三十六镒一次,三十六镒两次……”

“等等。”一人叫喊。像这种时候,除了报价之外,说出等等两个字就显得业余。这不是约会,等不及。但这个人有点例外,他说等,是有人给面子的。

喊“等等”的人正是白衣胜雪的朱方文,朱家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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